为杨大海这是要反悔,丁文急了,他在着急恳求得不到回应后的情急之间冒出了一句话,就是这句无心的话,让杨大海愣住……
杨大海的脑中出现了那天早上,他在家中推开杨磊的房门,看见两个男孩亲密地拥抱着,躺在床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后来问我什么我都没说!可后来你爸截了你写给房宇的信……”丁文的嗓音模糊了……
“……后来房宇减刑裁定书宣布了,我以为没事儿了……可我后来再到监狱打听,说房宇又要加刑……我害怕,我知道我惹了大乱子……我不敢告诉你,我没脸见你磊哥……可我这么憋着我良心受不了,我就告诉了花猫一个人……”
花猫知道后惊怒交加,去了牢里,房宇告诉他是不服管教加了一年,没啥其他的,可花猫从房宇的反应就知道,杨大海已经找过他。房宇是啥样人,会怎么做,花猫不知道??房宇对花猫放了话,杨磊他爸知道的事不能告诉杨磊,否则就翻脸不认人。花猫知道房宇说得出做得到,除了狠狠教训了一顿丁文,也无可奈何。一年后房宇也确实出来了,执意要离开江海,房宇走后,花猫也心灰意冷,带人回了江北。后来犯了事跑路,和江海这边没了联系,之后在外地给抓了,也给关进了澧县的监狱,直到在监狱里震惊地再见到房宇,听了那武术教练说的前因后果,花猫才明白怎么回事儿。房宇没承认过半个字,可花猫不傻,明白后的花猫恨不得立刻出去就弄死杨大海,可房宇对他放了狠话。
“大哥,你咋这么傻啊?!……”花猫抱着房宇,放声痛哭……
花猫出狱后,也曾咽不下这口气找过杨磊,当时杨磊还在舟桥旅,正在南方抗洪抢险的一线,花猫没见到人,出来后的花猫性情变得更加暴虐,没多久又因为斗殴被抓进去劳教,杨磊在市局见到他时,是他刚放出来没多久。
“……我不知道你父亲在信上看到了什么,可……”
丁文不说话了。
杨磊给房宇的信上并没写什么,丁文不知道,可杨磊清楚。进牢里的信不方便,杨磊知道。
杨磊想起了大三那年。那天他出训回来,意外地在宿舍里见到了等他的杨大海,杨磊不知道杨大海为什么突然毫无消息地来了,杨大海说只是临时公事到了这个城市,顺便来看看,给他带点东西,还有公务要办。杨大海没多留,当天就走了,他走后,杨磊有点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抽屉,没发现被翻动的痕迹才放心。他想房宇狠的时候,傻瓜似的胡乱写房宇的名字,写心里压不住的几个字,写了满满一本子,那本子他没舍得扔,给夹在书里,塞在抽屉底下……最底下压着的,是房宇的一张照片……
“磊哥,你要怎么骂我都行,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早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没脸……我……我王八蛋……!……”
丁文在哭着说着什么,杨磊已经没去听了。
他垂下了手,手里的手机模糊的声音,随风散去……
半夜,江海城郊的一个平房出租户的门被人敲开。开门的男人疑惑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陌生人。
“房宇在吗。”
男人反应过来。房宇还没搬走,还住在他开出租的这朋友这儿。最近常有他过去的兄弟来找他,这朋友习惯了。
“你找房宇啊,他去进货了。”
“我等他。”
朋友把杨磊领到了临近的房宇住的平房,开了门。
“看样子他今晚不回来了,得明天。你有急事儿?要不我给他打个手机。”
朋友拿出手机要拨,杨磊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他。”
“行,要不你在他这儿歇一晚。他明早差不多就回了。”
朋友豪爽地说。
昏黄的光线照着狭窄的小屋。简单的陈设,除了一张床,桌子和柜子,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屋角挂着一件衬衫,手洗过,洁白干净。磨得平平整整,在临时牵起的绳子上晾着。
杨磊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杨磊看着那件衬衫。
他目光转向桌子,桌上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杨磊打开了卡盒,拿出里面的磁带。
草蜢。
“宇子每天就听这一盘带子,还老听里头一首歌,翻来覆去的,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我给他拿新的,他还非就听这一个,也不知道有啥好听的。我就说他老土,现在谁还听那个?”
朋友看杨磊看那盘磁带,笑着。
“他说,以前牢里鼓励改造,允许给带歌带,就叫兄弟带了盘,在牢里头听习惯了,出来了,改不过来了。”
朋友走了。杨磊在床边坐下,把磁带放回了录音机,慢慢按下了键。
磁带缓缓地转动,草蜢早已被人遗忘的声音,在过时的旋律里,缓慢地响起……
冷冷的风躲在寂寞的深夜里想要冷却我想你的心却陪着我想念你在每一个夜里我不曾忘记那年你的背影还依然清晰还有带泪的眼睛让我心疼不已分离是如此容易而我牵挂的心还有好多叮咛来不及去告诉你所有的回忆不要忘记已经有多久没有你的消息你可知道我习惯用回忆来温暖自己我习惯在寒冷的夜里想你……
杨磊久久地坐着,倒带,播放,再倒带。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昏黄光线的小屋里,反复回响着同一个旋律,在静夜弥漫。
杨磊不知道自己听了多久。他沉默地听,听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