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青色的熊猫眼还隐约健在,他简直就要怀疑自己那天遇到那个超可爱的虎牙不良少年是一个幻觉了。
明明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怎麽就碰不到呢……
终於,又过了一星期,在李铭心已经开始习惯性没事就叹气的时候,终於在一天下午上学的时候,出门便看到了那寻觅良久的身影。
李铭心愣在那儿,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一直看着。
明明想要上前搭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心跳弄得无所适从,顺带着小腿莫名其妙有些发软。
这辈子,第一次出现李铭心不敢上去搭话的同龄人。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李铭心少爷愿意同某人说话,向来都是一种屈尊纡贵的恩赐,是他看得起某人的象征,向来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怎麽……回事啊?现在,就是……动不了。
於是李铭心就看着,看着,直到那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後後悔不迭。
真的是後悔不迭。
因为一时间没有鼓起勇气,之後居然连着一个月没有碰见过雷南雨。
李铭心恨不得抽死自己。让你胆小!让你胆小!下次碰见,那还不是遥遥无期?
就这样,放暑假了。
李铭心本来心说太好了,都是一个院子的,暑假里总得出来玩吧!
於是整个暑假,李铭心打了鸡血一般在第一个星期里突击写完了全部暑假作业,然後跟全家说他想学打篮球,於是每天抱着一个篮球,晃荡在院子各处,白皙的皮肤晒得黑炭一样,就为了也许能在某处巧遇一下出来玩的雷南雨。
结果,又是炎炎两个月,愣是连雷南雨的影子也没捉到。
李铭心很郁闷地度过了那个夏天。
他不会搬走了吧……这麽想着,整个人萎靡了起来。
却不料,九月一日,开学第一天,李铭心踏出大门就又看到了雷南雨的身影,晃荡晃荡地往前走着。
他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然後虽然心还在跳手还在抖,还是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喂,等等,等一等──」
雷南雨回过头,望着他,皱了皱眉。
「你谁啊?」
「……」
算了算了,毕竟已经过去三个月多了,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你好,我叫李铭心。请问,你的名字是……」
雷南雨愣了愣,不但没有回答,还有些不耐烦:「自我介绍干什麽有事说事没事玩去!」
……居然连名字都没有问到。
李铭心不禁有些气馁,理论上不应该这样的啊,自己和颜悦色和别人说话,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麽不友好的回应。
不过,他还是决定再接再厉。
「那个,那个……我……我想跟你做朋友!」
说真的,李铭心这辈子还从来都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倒是经常有人,红着脸前来找他做朋友,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这麽普普通通一句话,是需要积蓄那麽多勇气的。
「哈啊?」雷南雨脸上掠过了一丝比之前更不耐烦的烦躁,然後他突然就笑了。
那绝对不是一种很好心的微笑,总体来说看上去比较嘲讽。
「少爷,咱们似乎不是一路人吧」
「啊……」李铭心很少被人拒绝,所以其实抗打击能力不强。
而雷南雨才不管那位少爷是不是在他背後凌乱地碎成一片一片的,拎着他的小包,哼着他的小曲,傲娇傲娇地走了。
李铭心受伤了。
可是受伤也没办法,生活还是得继续。他一边不甘心着,一边做着梦──起码,我起码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呀。
後来,还居然真的被他知道了。
李铭心一直以为雷南雨是不良少年,因而他大概是穷人家没出息的野孩子。那是不正确的。
事实证明,这个县城最豪华的住宅区里,有野孩子,但是没有穷人那样东西。
「我跟你说!都气死人了!这个城市的那些小流氓真是不能叫人掉以轻心!雷局长,你们公安局能抓他们麽?」
「呵呵,李院长你消消气。小朋友麽,少管所管,没犯什麽杀人放火的大事,咱们公安局还真抓不了他。」
「打人也是大事啊!这群小家夥!从小就为非作歹!将来肯定不是好东西!」县城中心医院的李院长愤愤地说着,忽的想起招呼儿子过来:「铭心,铭心快来,这是县公安局雷局长──你雷伯伯,记得吧?」
「雷伯伯好!」
「以後再有不良少年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你雷伯伯去!还有还有,这是雷伯伯家的儿子南雨,都来认识认识!」
这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有句话说的不是「宁zuò_jī头不做凤尾」麽?这群大人们,便全是这个小县城数一数二的「鸡头」们了。
李铭心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群「鸡头」的酒会上,会遇到雷南雨。
那个稻草一般又脏又野的孩子,此刻穿着合体的小西装,头发向後梳得很是整齐,冲他很是绅士地微微一笑。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同样家境的孩子。他只有一个玻璃塔里面的世界,雷南雨有两个世界,野马一般驰骋於玻璃塔内和塔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