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鸾眼神一亮:“我爸开口管用吗?”
何岸便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其实,燕宁叔叔已经问过我了。他说,要是落昙镇不清净,可以先去他那儿避一避。”
“那你答应了?”郑飞鸾紧张起来。
“怎么说呢,栀子花西街的那栋房子,我还挺喜欢的。”何岸很委婉,“铃兰好像也挺喜欢。”
郑飞鸾激动地捶了一拳床板,几乎想给燕宁跪下了。
从一年前他困于所谓的自尊心,理不清对何岸的感情,到今天能陪何岸睡在一张床上,这漫长的一段路,每遇险阻,燕宁总能恰到好处地为他搭一座桥。
何岸都肯回渊江了,住哪儿还重要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眼下暂住栀子花西街也罢,暂住琼山大宅也罢,迟早有一天,何岸会回到只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小窝里。
“再帮忙拿件衣服。”何岸说。
郑飞鸾立马找了件恐龙睡衣递给他。
铃兰穿好衣裳,变作喷香干净的一个萌娃,自个儿在床上爬过来爬过去,抱起歪倒的绒毛公仔们,一只只靠墙摆好。
一家人,睡觉也要整整齐齐。
何岸抱膝坐在床畔:“还有就是程修的事了,我们回去了的话,他……”
“这你不用担心,久盛会有更好的职位给他。”郑飞鸾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何岸摇了摇头,“程修跟我说,他还是先不回渊江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俩走了,他要是再走,客栈里就只剩戴逍一个人了。最近生意这么好,戴逍肯定会忙不过来的,他得留下来帮忙。”
郑飞鸾挑眉:“这还不容易解决?落昙镇人力成本低,每月四千就能雇到相当有经验的老手,戴逍一共需要两个员工,一个像你,擅长记账和交流,另一个像程修……”
“你不懂。”何岸笑着摆了摆手,“光像不行,就得是程修。”
“我不懂?”郑飞鸾愣了。
他叱咤业内十几年,客栈与酒店万变不离其宗,还能有他不懂的事?
何岸却不再回答他了,掩唇打了个悠长的呵欠,掀开被窝躺进去,朝铃兰招了招手。铃兰摆好公仔,一摇一晃地走过来,亲亲热热扑向了何岸。
“爸爸!”
“哎!”
两个人拱在一块儿,挠完咯吱窝挠脚心,闹腾得被子都乱了。
郑飞鸾看着这温馨的场景,飞快把程修抛诸脑后,关掉台灯,寻着黑暗中淡淡的奶香与花香,伸手把父女俩搂了个满怀。
十月初,北方深秋积雨。
飞机降落渊江时已近傍晚,天色昏灰,舷窗淌雨,一踏上廊桥就听见了呼啸的风声。
燕宁派了车来接,司机按他的吩咐准备了厚实的羊绒大衣,郑飞鸾亲自为何岸披上,护着他坐进车里,又将铃兰抱进了儿童座椅。
车子平稳驶入市区,雨中的长街显得有些逼仄。路人行色匆匆,或撑伞,或小跑,各自穿梭在摩天大楼组成的巨型迷宫里。铃兰睡着了,何岸平静地望着窗外,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前的牛角扣,像是在怀念什么,也像是在担忧什么。
郑飞鸾握住他的手,捉起来,放到唇边温柔地吻了吻。
燕宁的宅子位于栀子花西街十二号。
砖墙素雅,木径曲折,银杏落了一地金黄。
燕宁早早就等在了门口,穿着儒雅的羊毛马甲和衬衣,左手牵一只头戴礼帽的比格犬,右手拿一支纸风车,与铃兰之前遗失的那支一模一样。
周嫂撑伞陪在旁边,也翘首以待着。
车子在庭前停稳了,郑飞鸾抱着铃兰下了车。她几个月没见着燕宁,倒是一点儿也不认生,欢天喜地叫了声爷爷,然后就张开双臂扑进燕宁怀里不走了,等那支失而复得的纸风车交到手中,更是乐得露出了白莹莹的小乳牙。
比格犬摇尾雀跃,主动向何岸示好。
“它叫什么?”何岸问。
“叫巴顿。”周嫂笑着回答,“是只小公狗,刚满两岁,性子很活泼的。”
何岸戳了戳铃兰的脸蛋:“你有狗哥哥啦。”
铃兰举着纸风车,兴奋地朝巴顿挥了挥。
他们沿着庭院小径,穿过银杏、红枫与白沙地,推门进了屋。
玄关进去先是一组整齐的嵌墙衣帽柜,然后是跃层客厅,与庭院仅以一扇巨幅落地窗相隔,视野开阔又明亮。
再往里走是一间僻静的茶室,面积很大,茶席铺得平整,还藏了一方精致的白石小庭,翠竹倚墙而栽,清水扑翻惊鹿。大约是有雨的缘故,头顶的玻璃天花板此时是半开的,秋雨飘洒进来,淋得庭中湿气如雾。
燕宁介绍说:“平常孩子们过来,就是在这儿聚的。”
他领着何岸穿过茶室,踏上了一段两尺宽的环庭步廊。步廊通往书房,那里面的装饰风格就现代多了,有松软的沙发,还有靠垫。
“我喜欢听着雨声读书,所以书房和庭院是连着的。待会儿我让周嫂加几只靠垫,你平常也好来坐。”
“谢……谢谢。”
何岸真是要受宠若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