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鸾明白他们为何而来。
他的确离了职,但手中仍握着久盛9的股份,名下房产十几处,账户里有可以挥霍几辈子的个人资产,称得上是一块遭人惦记的肥肉。先前他忙于工作,无暇谈情说爱,现在进入假期,有了大把的空闲,枕畔又恰巧无人,正适合见缝插针。
于是不该来的纷纷来了。
他问小雀儿想要什么,小雀儿回答:“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开心。”
他慵懒地笑了笑:“你从我眼前消失,我就很开心。”
然后叫来张婶,礼貌地把人撵了出去。
没有谁会不计回报地为一个陌生人付出,有所求不如直说,愿意给的他自然会给。无辜装过了头,等同于把对金钱的渴望赤裸裸写在脸上,最招人厌恶。
每晚入睡前,他都会在枕边放一枝铃兰花。
开始是一枝、一束,后来变成了一篮、一屋。慢慢地,他越来越离不开那味道,整日整夜和衣躺在床上,精神颓丧,像一截死气沉沉的腐木。
张婶舍不得他总闷在屋里,想帮忙开窗通风,却被厉声呵止了。
“我没事。”
他望着天花板,语气淡漠。
再浓再呛,这味道也是瘾君子的救赎,没了花香安抚,他甚至连一场饱觉都睡不好。
可铃兰花终归只是一种替代品,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安稳日子过了没几天,他就又一次旧症发作,在大雪纷飞的街头醒来。
天地方圆,只有他和他孤单的影子。
郑飞鸾索性认了命,自暴自弃地往车内扔了大捆现钞,任“他”漫无目的四处奔浪,醒了就拿钱打车回家,把空油的豪车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至于是被拖还是被砸,他通通懒得管了。
一天深夜,他正浑浑噩噩地睡着,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了。
入目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强光,强光中晃动着几根白炽灯裸管,刺得人眼疼流泪。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任青红的灯管残影在前方交替。片刻后,视野逐渐明朗,他看见他的哥哥正气喘吁吁站在面前,头发凌乱,衣服起了皱,唇角一块深色的乌青,表情凶恶又狼狈。
郑飞鸾弄不清发生了什么,随手抹了把唇角,当即疼得“嘶”了一声。再往手背上一瞅,湿漉漉的全是血。
看这架势,兄弟俩分明刚练完一场大的。
郑飞奕见他半途收手、神情发愣,不由冷笑道:“怎么,醒了”
“……哥?”
郑飞鸾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在地下车库里。郑飞奕挡在他和车子中间,用身体堵住了车门。空气中充斥着相互对抗的信息素气味,浓度高得惊人,仿佛摔碎了信息素萃取瓶。
他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郑飞奕哂笑,“门外蹲着好几个记者,要不是我拦着你,你现在已经大摇大摆出去给他们提供新素材了!”
他粗暴地把一只信封捅进郑飞鸾怀里,高声道:“好好看看里面的东西,你还要不要形象了?”
信没封口,十几张罚单一股脑飞了出来,白花花落了一地。除了罚单还有一大叠照片,少说三十张,清一色都是凌晨的街道偷拍。
在这些照片里,郑飞鸾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他不顾形象地坐在路牙上,揉着头发,一脸迷惘地望向街道尽头;
他背倚灯柱,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扇黑灯瞎火的窗户,眼里有近乎天真的期待;
他甚至粗鲁地拦住了一个路人,捏起对方的下巴想看清脸,在被一把推开之后,显出了不知所措的样子。
……
是么,这就是“他”寻偶的丑态?
低智商,没戒心,做事全凭胯下二两肉,从来不计后果。
想来也对,只有这种心智残缺、没见过世面的,才会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o当成此生挚爱。
第二十九章
郑飞鸾厌恶地掸开了那些照片,漫不经心地道:“东西既然在你手里,想必你已经全压下去了。可惜我现在不需要形象,爱做什么做什么,不劳您费心。”
郑飞奕眉头一皱,朝他逼近了一步:“你当然需要形象----你的精神问题要是爆出来,会影响久盛的股价。”
“怎么会?”郑飞鸾嗤笑,“我已经和久盛没有关系了。”
“别他妈给我装傻!”
郑飞奕大怒,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你就算离职十年,也和久盛脱不了干系!”
郑飞鸾撇嘴一笑:“所以你才好心地跑来帮我善后,是吗?”
多么简单易懂的一层逻辑。
权责交接已经完成,众星拱月的那个人换成了郑飞奕,但在大众的认知里,代表了久盛十多年的还是他郑飞鸾。他可以麻醉自己接受如今的落魄、顶着一下巴乱糟糟的青胡茬见人,郑飞奕却不能。
整个久盛都不能。
也难为了刚上任的郑大公子,白天日理万机,晚上还要为了集团形象亲自来给前任收拾烂摊子。
郑飞鸾拍了拍兄长的肩,轻慢地说:“代表不了久盛,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想让我和久盛没有关系?很简单啊。去接受杂志采访,去出席所有公开露面的活动,大张旗鼓地告诉他们久盛已经是你的了,到时候,谁还会在意我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