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业那几天,何岸甚至看到了一位白髯白须的老先生,高鼻梁,深眼窝,笑容和蔼,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在新店内培训员工。
老先生名叫大卫,是个颇负盛名的米其林厨师,曾在久盛工作了十余年,这一次是被郑飞鸾以私人关系请来坐镇的。他亲手做了一份中式糯米奶糕,送到青果客栈作为见面礼。何岸拿勺子挖出一小块,喂给铃兰,小丫头吃得口水淌了一围兜,从此天天去对街报道,扒着玻璃窗,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若是郑飞鸾出来,她就屁股一扭,跌跌撞撞奔回桥这边,扑进何岸怀里躲起来。
若是换了大卫爷爷出来,递给她一勺糯米奶糕,她就心满意足地“啊呜”一口吃掉,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悠悠扶着栏杆挪回来,模样乖巧,一点儿也不心虚。
何岸拿她没办法,伸手抹去她唇角的奶渍,抱着她称了称体重。
唉,果然胖了。
12月25日,经历了半个月的装修后,对街店铺焕然一新,正式开业。它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红莓西点屋”。
logo是铃兰喜欢的红草莓,与青果客栈的青苹果遥相呼应。
而这一天,恰好也是铃兰的周岁生日。
西点屋中央摆着一只巨型蛋糕,九层高,一大束洁白的铃兰花从顶部绽放,由碧叶衬裹,以一道优雅的弧度盘旋而下,层层蔓生至底部。大卫爷爷笑眯眯地站在蛋糕旁,如同一个骄傲的艺术家陪伴着自己的艺术品。
前来光顾西点屋的客人们并不知道这是生日蛋糕,都以为是庆祝开业用的,只有何岸、程修与戴逍,一进门就惊呆了。
“我的天,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程修奔过去,一层一层往上数,“这、这诚意可以啊!”
他啧啧称奇,围着那巧夺天工的蛋糕左右兜了两圈。
戴逍在旁边抱臂嗤笑:“你对诚意的理解真浅薄。”
程修:“我……”
天地良心!
我只是夸蛋糕精致美观,又没夸郑飞鸾积德行善,怎么就浅薄了?
面对无情的抬杠,程修怒而改口:“行,你深刻,我浅薄,这蛋糕简直丑爆了,满意了吗?”
嚓----
在背后他看不见的地方,白光耀眼一闪,大卫缓缓举起了蛋糕刀与蛋糕铲。
戴逍:“……智障。”
他朝大卫赔了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一记勾臂制住程修,在后者开口形容“具体怎么个丑法”之前把人拖出了西点屋。
铃兰坐在何岸臂弯上,小手搭着何岸的脖子,困惑地扭头望向了门口:她的ta爸爸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被芬芳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把脑袋转了回来。
大卫爷爷眉目慈祥,朝她挤了挤眼睛:要偷吃一块吗?
铃兰心领神会,也笑嘻嘻地朝大卫爷爷挤了挤眼睛:要呀。
蛋糕刀在顶层轻轻一抹,摘下一朵约莫栗子大的铃兰花,盛进纸盘,递给了今天的小寿星。小寿星不知道生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店里那么多人就她独一份呢,于是更开心了。
西点屋的吧台就在不远处,何岸看过去,留意到其中一位个头特别高的咖啡师,微微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见郑飞鸾身穿白衬衣,系着深红色围裙,胸口还别着长条状的金属名牌,俨然是标准的店员装扮。而且,他的围裙兜上还挂了一颗毛绒绒的玩具红草莓,大概是吉祥物之类的东西。
何岸抱着铃兰过去时,郑飞鸾正手持拉花壶低头忙碌着。
他唇薄眉黑,轮廓线条极为强硬,从面相上看远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严肃时甚至可以用凶戾形容。现在换上了咖啡师装扮,收敛起信息素,就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何岸忍住笑意,友善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恭喜啊,开业了。”
郑飞鸾停下动作抬起头,见他们来了,立刻走出吧台,绅士地拉开了一把高脚椅,又专门为铃兰搬来了一把有靠背、扶手和软垫的儿童高脚椅。何岸本想道一声恭喜就离开的,现在椅子都摆好了,不方便拒绝,只好将铃兰安顿到儿童椅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西点屋弥漫着淡淡的小麦烘焙香,还有微苦的咖啡香,温暖甜美,盖过了信息素。铃兰皱着鼻子嗅了嗅,没闻到不喜欢的味道,便安心捧着小纸盘,继续用手指头蘸蛋糕吃了。
郑飞鸾笑道:“她这几天快把大卫的拿手甜点吃遍了。”
“嗯,长胖了不少。”何岸说,“就算大卫的甜点很好吃,也要克制一些。她才长了几颗牙,成天讨甜点,没等长齐就要坏了,而且……对健康也不太好。”
“我明白了。”郑飞鸾弯下腰,从橱柜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旋开盖子,“等会儿我跟大卫说一声。”
“好。”何岸点点头。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多少话题,何岸坐了一会儿,见店里客人越来越多,几乎要满座了,铃兰的小蛋糕也进了肚子,就想起身告辞。
那念头刚冒出来,面前适时地多了一杯热饮。
黑猫马克杯,香浓的热可可,表面覆盖着一层温软、雪白、绵厚的奶泡。奶泡中央漂浮着一片心形巧克力,薄薄的,欲融未融,愈渐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