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他是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了茂政,敌人自然军心大乱。那时,他便有机会带我突围。
但这势必要冒很大风险。我看过两位小王爷殿前比武:论文采机智,茂政自不及其弟;论刀马工夫,行兵布阵,却远在孝常之上。毁容者也多胜在轻身剑快一筹,能否将茂政一击格杀,尚是未知数。
我心悬在毁容者的刀上,能提供帮助的,只有默默祈祷了。
几个杂兵一边拨草开路,一边向我们的藏身处走来。茂政驻足,弯腰似乎在查看什么。我飘高看远,见他手指自一片压倒的荒草上掠过,掂起一点点东西。殷红——是血!我魂魄凝固住了。
茂政直身,两道亮如紫电的目光投向我们这个方向。杀机在他眼中弥漫,但不旋踵间,又慢慢黯淡消退,他缓缓举剑,指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那边——快追,别让刺客跑了!”
一群群追兵沿着他指的方向狂奔,我和毁容者都呆在那里。
茂政随之转身离开。回头诀别的一眼,那神情更多的是苦晦,怅惘与犹疑。
毁容者放下兵刃,轻轻吁了口气。我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危险已远去,暮色翌临,夜之神用她墨黑的羽翼将我们安宁而和谐的抚慰。小柜子终于再次苏醒,强烈的刺激,令他扶着“我”的躯壳木木发呆。两汪的泪水,若非对毁容者的极度害怕,早已澎湃夺眶。
我默然地游荡他们之上,无奈何,因为那具躯壳现在拒绝接纳我。
一个小小的黑影奔走于山路间,踏着月色,他行色匆匆。我望着那张焦灼的脸,不住的四处张望,魂魂欣然,千看错万看错,我没错看这个人。口舌花花,贪生也怕死,危急之际,尚秉存一些仁义来追随,就足够了!
小柜子爬在洞边,喜极而泣:“他就是江十三!他也找来了……求求你,带他来,救救皇上吧!他是大夫!”
毁容者用锐利的眼扫射着江十三以及他的身周,确定无异常,才沉缓的点头。此时此地,一小小的江湖郎中,也顶得个救世主。
被小柜子几乎以奉为天王老子之礼迎接来的江十三,乍见毁容者,一楞。继而,撇开头,猫腰钻进洞。见着我的躯壳,印象中他第一次没有嬉皮笑脸的扑来唤肥老哥,而是赶紧蹲下,带着种我从没见过的严肃慎重之色检查“我”的伤情。
这一刻,才令我想到,他也是位医者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药王门
江十三从随身行李掏出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整齐地罗列12根长短不一的银针。他抽根针在”我”的躯壳伤口少少沾了点已变黑的血,放在篝火边,仔细的翻转检视。
“这不象是寻常的毒。”毁容者五官的肌肉扭曲交错,小柜子根本不敢看他。江十三紧挨着他,却视若无睹:“不错。皇上所中的,乃是来自异蜮一种叫阿茯德孥的奇毒。传说这种花生长绍佾山危崖峭壁之上,十年一开,艳丽无匹。所结果实,碾为粉末,无色无味,人畜若沾惹上,不出七、八天,必全身霉败腐烂而死。”
“那、那怎么办?”小柜子几乎急哭出来:“江江爷求你一定要救救皇上啊!”
“谈何容易!”江十三沉沉的叹一口气:“据医书记载,此花毒仅一种药可解,叫荦根草,较阿茯德孥更为罕见,只有机会在花生长之地附近找到。先别说能否获得这么珍贵的解药,此去绍佾山,迢迢万里,也根本赶不及在皇上毒发前抵达的。”
“奇怪,这小王爷如何得来这种毒药的?”江十三双眉锁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先别管那么多了,”毁容者不耐烦地说:“救人要紧。我知道在附近不远的罅水,隐居着一位药王。此人性喜收罗天下间的奇花异草,我们登门拜求,或有一线生机。来去路程,也耽误不了三天。”
江十三面色一变,眼神似乎迷离起来:“药王,于半年之前,已仙逝了。”
毁容者看他一眼:“人过世,身外之物,总不能一并带去吧?我听说药王门下有三位弟子,一个女儿,他费尽毕生心血收藏的医籍珍药,一定传给了其后人。”
江十三看“我”,表情阴晴不定。毁容者冷冷的抱着双手,静侯他回答。
“皇上对我提过你。”转开话题,江十三没头没脑地竟说起无关的事。小柜子怒目瞪他,又不敢发作。
毁容者淡淡的哦了一声。江十三自己接下去:“皇上问我,能否修复你的容貌。至少,令你笑或哭的时候,牵扯伤口不那么痛。”
毁容者嘴角抽搐了一下。
江十三笑一笑:“全天下人眼中,他都不是一个好皇帝,巴不得他早死,你为什么还选择这种时候追随他?”
毁容者慢慢道:“你看我的脸...请仔细看。”
江十三看他,只一眼,就转过头去。我注意到他正竭力控制自己呕吐的冲动。
毁容者沙沙怪笑:“你现在明白了?连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医者都不敢多面对我一眼,皇上,却陪了我整整一晚...”他目光转向“我”躯壳,一阵嗒然:“我才不管世间的蠢人作何想,今后,我眼中,只认定了他一个人。”
“你不去罅水也罢,即使一人,我也要将皇上背去求治!”毁容者弯腰,想带起“我”躯壳。江十三拦住了他,第一次,我看他眼中有了诚挚的笑意:“我带路——我知道药王门的隐居地。”
“怎么称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