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背书啊,是给小学老师专门整出来的。”我得意洋洋的对他说。
荷西还是不放心,他问我:“要是星期一,你太紧张了,西班牙文又看不懂了,那不是
冤枉吗?”
我被他这一问,夜间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觉。
我的确有这个毛病,一慌就会交白卷,事后心里又明白了,只是当时脑筋会卡住转不过
来。
这叫——此情可待成追忆,秩灰病
失眠了一夜,熬到天亮,看见荷西还在沉睡,辛苦了一星期,不好吵醒他。
我穿好衣服,悄悄的开了门,发动了车子,往离镇很远的交通大队开去。无照驾车,居
然敢开去交通大队,实在是自投罗网。但是如果我走路去,弄得披头散发,给人印象想必不
好,那么我要去做的事很可能就达不到目的了。
我把车子一直开到办公室门,自然没有人上来查我的执照。想想世界上也没有这种胆大
包天的傻瓜。
到了办公室门口,才走进去,就有人说:“三毛!”
我一呆,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怎么认识我?”他说:“你的报名照片在这里,你看,
星期一要考试罗!”“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我赶紧说。
“我想见见笔试的主考官。”
“什么事?主考是我们上校大队长。”
“可不可以请您给我通报一下。”
他看我很神秘的表情,马上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出来说:“请走这边进去。”
办公室内的大队长,居然是一个有着高雅气度的花白头发军官。久住沙漠,乍一看到如
此风采人物,令我突然想起我的父亲,我意外的愣了一下。
他离开桌子过来与我握手,又拉椅子请我坐下,又请人端了咖啡进来。
“有什么事吗?您是——?”
“我是葛罗太太——。”
我开始请求他,这些令我一夜不能入睡的问题都得靠他来解决。
“好,所以你想口试交通规则,由你讲给我听,是不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件事。”
“你的想法是好,但是我们没有先例,再说——我看你西班牙文非常好,不该有问题
的。”
“我不行,有问题。你们这个先例给我来开。”他望着我,也不答话。
“听说沙哈拉威人可以口试,为什么我不可以口试?”“你如果只要一张在撒哈拉沙漠
里开车的执照,你就去口试。”
“我要各处都通用的。”
“那就非笔试不可。”
“考试是选择题,你只要做记号,不用写字的。”“选择题的句子都是模棱两可的,我
一慌就会看错,我是外国人。”
他又沉吟了一下,再说:“不行,我们卷子要存档的,你口试没有卷子,我们不能交
代。没办法。”
“怎么会没办法?我可以录音存档案,上校先生,请你脑筋活动一点——。”
我好争辩的天性又发了。
他很慈祥的看看我,对我讲:“我说,你星期一放心来参加笔试,一定会通过的,不要
再紧张了。”
我看他实在不肯,也不好强人所难,就谢了他,心平气和的出来。
走到门口,上校又叫住我,他说:“请等一下,我叫两个孩子送你回家,此地太远
了。”
他居然称他的下属叫孩子们。
我再谢了上校,出了门,看见两个“孩子”站得笔直的在车子边等我,我们一见面,彼
此都大吃一惊。他们就恰巧是那天要捉我无照开车的警察先生们。我很客气的对他们说:
“实在不敢麻烦你们,如果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次,我就自己回去了。”
我有把握他们当时一定不会捉我。
我就这样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荷西还在睡觉。
星期日我不断背诵手册。两人就吃牛油夹面包和白糖。
星期一清晨,荷西不肯去上班,他说已经请好假了,可以下星期六补上班,考试他要陪
我去。我根本不要他陪。
到了考场,场外黑压压一大片人群,总有两三百个,沙哈拉威人也有好多。
考场的笔试和车试都在同一个地方,恰好对面就是沙漠的监狱,这个地方关的都不是重
犯,重犯在警察部队里给锁着。
关在这个监狱里的,大部分是为了抢酒女争风吃醋伤了人,或是喝醉酒,跟沙哈拉威人
打群架的卡纳利群岛来的工人。
真正的社会败类,地痞流氓,在沙漠倒是没有,大概此地太荒凉了,就算流氓来了,也
混不出个名堂来。我们在等着进考场,对面的犯人就站在天台上看。
每当有一个单身西班牙女人来应考,这些粗人就鼓掌大叫:“哇!小宝贝,美人儿,你
他妈的好好考试啊,不要怕,有老子们在这儿替你撑腰,啧啧……真是个性感妞儿!”
我听见这些粗胚痛快淋漓的在乱吼大叫,不由得笑了起来。
荷西说:“你还说要一个人来,不是我,你也给人叫小宝贝了。”
其实我倒很欣赏这些天台上的疯子,起码我还没有看过这么多兴高彩烈的犯人。真是今
古奇观又一章。那天考的人有两百多个,新考再考的都有。
等大队长带了另外一位先生开了考场的门,我的心开始加快的跳得很不规则,头也晕
了,想吐,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