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工作重一些。除了一直在进行的社情调查,上层调查尽快开展。上流社会叫得上号的务必摸排清楚,身家清白还是投靠汪伪还是态度暧昧可以争取,这一点至关重要。
上海地下组织最高负责人眼镜蛇接到密电令之后,在调查资料第一页下第一个调查对象姓名:明楼。
明楼一五一十写自己的生平,写完就烧写完就烧。他的前半生不能透露的秘密实在太多,几乎随便一笔就是千丝万缕的谜面与谜底。明楼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说,对于自己的调查,除了出生年月,上学时间获得学位,剩下唯一可说的——他现在,是汉奸。
将来可以确定的,说不定还有,死亡时间。
明楼书房里飘出非常大的烟气,明镜吓得敲门:“明楼,你做啥呢?把什么东西点了?”
明诚不在家,明镜道:“我进去好吧?”
明楼看着一张纸在火盆里烧尽,筋疲力竭:“大姐,请进。”
明镜开门,一股浓烟冲出来。明楼蹲在地上,看着火盆发呆。火盆里的灰烬非常多,不知道烧了多少纸张。明镜恼怒:“要死了,你这是唱黛玉焚稿呢?”
明楼站起来,转一圈:“姐姐,哪一款黛玉有我这么壮?宝玉忒可怜。”
明镜开窗:“赶紧散散。以后不许在家烧东西!”
明楼坐进沙发:“明台最近来信了?”
明镜笑:“来了,报告学校里的事情。什么稀奇古怪都有,就是没姑娘!你们兄弟三个,上中学的时候,老师天天旁敲侧击让我注意你们不要欺负女生,因为女孩子都往你们身上扑。这下可好,你们仨是谁都没动静。明台相亲能把姑娘逗得花枝乱颤,人家回家都愿意了,明台不干。这一个寒假的亲相下来,我得罪多少人?做媒的都绕着我走,说‘你家门槛高,明台眼界高,姑娘们不自讨没趣’。自讨没趣的是我呀!”
听姐姐叽叽喳喳抱怨,明楼心情好一些:“明台是想找个听得懂他说话的。”
明镜挥手往外赶烟雾:“你把胳膊伸出来我看看。怎么这么大人了,说跌跤就跌跤。”
明楼脱了毛绒衫一只袖子,卷起衬衣袖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紫梗在上臂。去医院拍片,医生说幸亏没骨折。
“下楼梯不小心踩空了。差点把明诚也拽下台阶。”明楼笑:“这都一周了,怎么还这么虚张声势。”
明镜嗔怪:“什么虚张声势,我不晓得你?一直加班一直加班,那天是困得不得了才踩空的对吧?”
明楼抿着嘴笑。
明镜心疼:“我知道你在对抗日本人用法币抽外汇的事情。不要太拼命,尽人事,听天命,你跟天较什么劲?”
明楼微笑:“有的时候……是得跟天较较劲,姐姐。”
自一九二七年始,不得不跟天斗跟命斗,杀出一条血路,而已。
诚先生这几天心情欠佳。能让诚先生心情欠佳的事无非就那么几桩。他没保护好人,他没捞着钱。
瘦高的诚先生还是爱叼一根未点的烟,用嘴唇噙着,潇洒落拓。黑色皮制美式猎装,短筒马靴,仿佛一把春风里锋利的刀剑。
他来回踱步,硬靴底敲击地面,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诚先生修长的手指耍着枪,枪口嘲弄地吓唬人玩儿。
地上绑了两个人,奄奄一息。恶魔一样的诚先生轻声对他们笑:“苏联曾经有个组织,叫格别乌。格别乌审讯的方式十分有效率而且科学,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哦,你们应该知道了。”
杜镛遗弃在上海的一支人马被明诚収至手下,他们一开始是不服的。明诚不在乎。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能解决大部分问题。几张面孔高高在上喜怒难测的诚先生值得效忠,诚先生口中的“先生”更是有如天威。
只有“先生”,没有姓。不是杜先生,不是黄先生,就是“先生”。明诚笑着看他们:“中国几千万男人,带把的都能叫什么什么先生。可是上海,单独提起先生,只需一位。”
当明诚说到“先生”两个字的时候,他们被训练得条件反射地恭敬。
“你们刺杀先生。”明诚用气声温柔道,“你家主子投靠岩井公馆才几个月,诬陷先生是共党多少次了?嗯?”
那人在脸上厚厚血泥里睁着眼,惊恐地看明诚。
“四次。”明诚叹气,“四封信,都被日本人当成笑料送给先生了。”
那人绝望得麻木。
“先生懒得搭理你主家,你回去告诉你主家,不要误会,要惜命,要见好就收。再来一次,异想天开行刺先生,我保证他马上进黄浦江。”
诚先生戴上手套:“扔回去。”
手下人上前拖那两人。当时一共十一个顶尖杀手,只剩两个。明诚一人干掉六个。据说当时先生为了明诚挡了一下,手臂受伤,所以诚先生怒不可遏。
“诚先生,只扔回去?”
“看他主家杀不杀他们。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明诚吐了烟,“先生的事业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东西,就停止呢。”
明楼正在统一上海地下钱庄。黑市黑钱,在上海就是另一个金融体系。日本人用法币大规模套取外汇,对黑市是个不小的冲击,几乎摧垮黑市。这是个难得的机遇,坚不可摧的地下钱庄壁垒终于出现了缝隙。他够狠,够聪明,够狂妄。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想更好的计划,短时间以内迅速同时掌握金钱和地位是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明楼是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