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王天风绕回明台身前。这个挺拔的青年,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是他的骄傲,很多人的骄傲。
“很好。”王天风总结。
一共四个很好,明台很严肃,可他很高兴。
他眨着眼睛看王天风,清澈信赖的眼神让王天风恐惧。王天风一生无家无子,甚至名字都不是真的,他以为这样可以无所畏惧……明台让他害怕了。
王天风伸手,想像如何表达对后辈的亲昵。摸他的脸?揉他的头发?王天风最后,拍明台的肩。
“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互相憎恨——不,说不定,我讨厌他多一点。我以前不承认这是嫉妒。他在我眼中虚伪,我在他眼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就这么个家伙,我发现竟然是我前半生为数不多能算得上朋友的人。我干了件对不起他的事,但不得不干。大概最近上了年纪,有时候想,自己活该孤家寡人。”
明台直视前方:“我认为老师你……非常棒。不喊口号,也没什么大道理。身体力行一切原则。”
王天风用他那独有的,阴凉阴凉的声音悠扬道:“有一天,你得踩着我走。无论我是基石,或者,尸体。”
明楼和王天风密谈时,很长时间相对无言。
“谢谢。”明楼说。
王天风面无表情。
明楼是得感谢他。
扯上明台,是戴老板的主意。不是王天风,也会有别人。明楼明诚和,或者不和,戴老板知不知道,现在无关紧要。
“情报搞久了,反而清楚什么时候要装傻。”
“我去见你大哥。认识这么些年,我们总算就一件事达成一致。”
明台离开,在蜿蜒的走廊前行。窗外轻巧掠过的阳光,用交错的影子定格他一帧一帧的明,与暗。王天风的声音,在他坚定的步伐中回响。
明楼与中岛信一关系良好。中岛似乎的了影佐的嘱咐,与明楼继续互惠互利。明楼想进入南京军部,依旧不现实。他并没有表现出焦躁,他一直是那个气定神闲会钻营的汉奸。
明诚最清楚他反复溃烂的嗓子。最严重的时刻,漱口的水吐出来都有颜色。什么都不起效,苦丁黄连明楼已经喝不出味道。
明楼在着急,但他毫无办法。他已经是目前军统地下党两方在伪政府爬到的位置最高的人。他费尽心血放弃面皮地攀附日本人,地位被抬举得很高,接触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材料。
明楼很罕见地怀疑这些年的辛苦到底值不值得。
明诚停了明楼的核桃。
明楼坐在凄清的夜里沉思,台灯底下他仿佛远古的神祇,庄严,完美,没有作用。明家其他人入睡,明楼睡不着,明诚就陪着他,给他端一杯清水。
“没核桃真是不习惯。”
“你水都喝不进去了,吃什么核桃。”
明楼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他举起手,亮给明诚看:“上海人说,这是钱耙子。”
明诚轻叹。
“我是钱王,我好威风,我掌管经济命脉,我什么有价值的战略情报都搞不到。”
“大哥。”
明楼在焦虑的巅峰,两个眼睛下面发黑:“再往下我就得当汉奸头子了。”
明诚轻轻搂住明楼,用手拍他。明楼的脑子在飞快运转,焦灼敏感,他感受到明诚拍他的规律,这是暗号,这是……没关系,我爱你。
明楼捂着脸嘿嘿笑:“我在日本军部门口转了那么久,就是进不去。派遣军的司令部有任务下达杭州石井部队,空军往湖南走,我就是查不到到底是什么任务。我的经验和直觉都告诉我,这个任务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我查不到!”
明诚拍明楼:“大哥你几天没睡了,休息吧,休息一夜,说不定有法子。”
明楼在台灯下神色渐渐惊慌,极度疲倦引发极度惶恐:“你看没看工部局的调查报告。去年年底到今年,普善山庄在街上收拢的尸体,将近三万具,有两万具是儿童。有些孩子还没咽气呢就被父母扔在街上等死。普善山庄去收起码能省丧葬费。今年寒潮来得早,数字还得增加。怎么办,怎么办啊阿诚?”
明楼六神无主,像唤乳名一般唤明诚:“阿诚,怎么办啊?”
明诚其实心里害怕,他担心明楼熬不住,终于要崩溃。明诚没办法,只能紧紧搂着明楼。
“没事儿,大哥你这样真的不行,又是几天不睡觉,你这样会垮的。大哥去休息,听我的话,你不能垮,家里人在上海就剩你了,你垮了上海联络线怎么办?大哥没事的,没事的。”
民国三十年十一月四日,这一天是明楼余生永恒的噩梦。一年之后他终于知道日军司令部给石井部队的任务是什么:湖南,常德,鼠疫。
飞机播撒大量携带鼠疫的棉絮,在常德的上空飘散。仿佛春暖花开的柳絮,温柔地飘飘荡荡,恶毒地虚拟着春风——很多人,再也没能熬过这个隆冬。
明楼观察资金的流向,在浩瀚的数据中终于计算出南京往长沙附近送了多少日本间谍。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根据明诚收集来的信息研究日本人之间的派系,这远比中国人复杂。父系,母系,师承,出身地。明楼废寝忘食研究一个叫阿南惟几的人,这个人大半辈子几乎把“愚”字贯彻始终。愚忠,愚直,愚蠢。日军的经费有一小部分采办后勤的经过明楼的手。只这一小部分就可以了。钱的流向比水更规律,仿佛奔腾山川,汇入大海。每一笔帐,都不会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