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神。他心情不佳,明诚只能沉默。过了一会儿,明楼轻声道:“日期的事日本人不打算追究了。”
“谢谢大哥。”
搬回明公馆,他们能比较亲密交流的地点只剩车里。明诚回到自己的房间住,两个人很久没有分开睡,非常不习惯。
“明台的事,让我想起必须跟你正式地讲。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工作上下级,倒还好。可是我们不是……我明白这一点很困难。但工作中我就是你的上级,我希望……你能明白。”
明诚看一眼后视镜:“是的,我有反省。我明白。以后不会自作主张。”
明楼捏鼻梁:“这几天政府大楼气氛不对。汪兆铭蠢蠢欲动。”
“汪兆铭要去南京。这件事瞒不住,他要带的人实在是太多。只是不知道他去南京到底干嘛。”
明楼没回答,明诚忍不住:“头痛?”
“不是,有点困。”
“大姐让你喝天麻水……管用吗?”
明楼笑一声。
回家之后明楼和明诚进入书房。明楼踟蹰,明诚有些疑惑,只好等着。
明楼伸手:“交给我。”
明诚不明白:“交什么?”
明楼轻声道:“你的怀表。”
明诚一惊,耳朵发红。
“交给我。”
明诚伸进外套里,解下贴身带着十多年的怀表。明楼揿开表盖,青年自己的照片在那里,被人爱慕地看了十几年。
怀表上还带着明诚的体温。
明楼打开书房书架后面嵌入式保险柜。明诚第一次见这个保险柜,非常大。里面只有一本画册——明诚的画册。
里面每一页,都是明楼。
明诚看明楼,明楼笑:“这个保险柜……当然是用来珍藏最宝贵的东西。让它们好好地呆在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藏起来。”明诚轻声道。
明楼拥抱他:“藏起来。”
明诚跑到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捧回一只大盒子。黑蓝色,皮面,宝玑手表的盒子。他郑重地把手表盒放进保险柜,看着明楼关上柜门,柔润地咯噔一声。
七号阴天。老天沉着脸看人间的蝇营狗苟,目送汪兆铭的车队离开上海,开往南京。
陈箓挂着外交部长的名,不敢在上海多呆。他生日这一天,一般都得回家一趟。刘戈青的行动小组按照计划,七号一早在愚园路附近集合。明台这才见到其他人,还有武器。黑市来的枪,查不到来源。老练的特工们分武器,刘戈青吩咐注意事项,强调撤退路线。明台有点呆,眨着眼睛听。
七号中午,陈箓的火车到上海。火车一停,车上下来一堆一模一样打扮的人。戴着礼帽,压低帽檐,穿着棕色外套,匆匆涌向四面八方。
陈箓混在其中,观察四周,上了自己的车。黑色轿车开向愚园路。半路上开始下雨,越下越大。陈箓心慌,只催促司机:“开快一点,快点。”
轿车一到愚园路,陈家的保镖马上出来护着陈箓下车进别墅。陈箓几乎狂奔,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特别害怕。陈箓的儿子觉得父亲异常:“父亲,您怎么了?”
陈箓慌张:“有人看着我,有人看着我!”
陈箓儿子跟着毛骨悚然,只能加强戒备。
厨房准备生日宴,佣人们大部分都在厨房帮忙。忽然有人听见一声闷哼,厨房后门被打开,几个穿着雨衣戴口罩人悄无声息冲进来。佣人们吓傻了,呆若木鸡。陌生人训练有素,领头的一直往里走,断后的几个人留在厨房,用手枪比划佣人,禁止他们出声。
接着客厅数声枪响。
刘戈青几枪解决陈箓和他的贴身保镖,拿着“抗战必胜,共除奸伪”的纸沾他的血往他脸上糊,陈箓的儿子领着保镖跑下楼还击,枪声四起。一直傻愣愣的明台一推刘戈青抬手一枪,正中一个保镖的眉心。刘戈青拖着明台的后衣领子迅速撤离。行动小组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从厨房原路撤退,跑到大路上四散分开,一边脱了雨衣和枪一起扔掉。明台跟着刘戈青小跑,被雨淋个透,语无伦次:“他他他死了?”
刘戈青领着明台翻墙进入陈箓宅附近的民居,明台六神无主:“他死了?”
刘戈青看他一眼:“你枪法不错,正中眉心,救我一命。”
明台吞咽:“所以他死了?”
“死了,被你杀的。”
明台拄着膝盖原地打圈。刘戈青刚想说话,明台举起手虚拟一推:“别别别,别安慰我,不用,给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就好。”
街上声音沸腾,惊动了警察和宪兵。
八号一早,陈箓的尸体遍布各大报纸。
明台清晨出门观望风声顺便买早点,用来装包子的油渍抹花的旧报纸上,有明楼的脸。明台吃着包子,阅读报纸上关于新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勉励众人的新闻。明台吃了许多包子,差点噎死。
刘戈青等明台回来:“快点,撤离,返回黔南。你怎么了。”
明台显得很轻松:“我怎么在报纸上就看不到好消息呢。”
明楼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他说陈箓死得是时候,但有话他没说。
他也是汉奸。
哪天说不准也得上报纸。
明诚照样去茶水间准备咖啡,政府大楼里到处人心惶惶地谈论陈箓的事情。他微笑地看着咖啡壶,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今天是个大晴天。
明楼没说的话他明白。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是汉奸。
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