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裴东来的机警和谨慎,很有可能不会把玉玺放在身上,所以虽然她成功利用韩厥把人引了出来,但对于能否拿到东西并无把握。
抓住人又能如何?严刑拷打?还是杀了人质?
且不说两人都是经过多番历练的硬骨头,就算她真的狠下心,将韩厥斩杀于裴东来眼前,只怕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说不定还会狂性大发,让场面变得难以控制。再说了,杀人终究是下策,堂堂朝廷命官,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必要给自己制造一个烂摊子。
现在这样正好,韩厥的性子她多少还是了解的。此人一心光复家族荣耀,为此不惜隐瞒身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刽子手。这样的人最善于权衡利弊得失,所以那番自保的说辞还算可信。
“你们俩能识得大体,懂得进退,当然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你先放裴东来去取东西,我随你们一起回宫等他。东西取来后,我和他把东西放回原处,你们只能远远瞧着,让我们走。否则……”
“否则我们就毁了它,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放狠话的人是裴东来。
婉儿嫣然一笑,拍了拍手,手下顿时让开一条路,让裴东来自行离开。她再一努嘴,负责看守韩厥的人把他押上了马车。
回宫路上,有手下在婉儿耳边窃窃私语,“你不会真打算放他们一马吧?”
“当然不会。”婉儿冷笑道,“他们以为完璧归赵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简直是痴人说梦。玉玺乃国之重器,是那么好沾手的东西吗?只要他们人在宫里,东西在手上,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们只管召集羽林卫拿人便是,至于拿不拿得住,已经无关紧要了。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玉玺的下落跟他二人有关,别说洛阳城,整个大周都无他们容身之处,而我们,就等着有人乖乖将玉玺奉上吧。”
计策是毒辣了些,但管用就好。婉儿身为陛下的贴身智囊,总算没有辜负这些年的培养。
而事实的发展也的确如她所料,拿着玉玺的韩厥和裴东来还未来得及靠近寝宫,就被羽林卫团团围住,谋反之声不绝于耳,俨然要将这天大的罪名钉死在他们身上。
眼见二人已置身绝境,韩厥突然解下腰间一物高高举起。
婉儿只看一眼便惊得花容失色,“亢龙锏!”
羽林卫的人也认出了此物乃先帝御赐,愣怔之后,纷纷丢掉兵器,跪成一片,口中直呼万岁。
裴东来至此才明白,为何韩厥提出那个看似自投罗网的交换条件,而且一路有恃无恐。原来他早有准备,临行前向狄仁杰借来了这个宝贝。
亢龙锏之下,即使女皇亲临也只能俯首恭迎,何况其他人。
婉儿心知大势已去,只能一边随众人跪下,一边在脑海中筹谋应对之策。
可惜韩厥不会给她机会了。只听他一声令下,真正的谋逆主犯被羽林卫迅速拿下,身边几个手下也慑于先帝威严不敢反抗,同时被擒。
若是在宫外,这亢龙锏未必有这么好使。反倒是宫内,一来是天子脚下,有皇威镇压,二来又能借羽林卫之手,名正言顺。好一招引君入瓮!裴东来赞赏的看了韩厥一眼,随后不忘提醒他记得将这些人分开关押,以免串供脱罪。
没有了婉儿的钳制,名为看守实为软禁的那些侍卫也随即落网。裴东来和韩厥捧着玉玺跪在殿外,待那些宫女们进去伺候了大半个时辰,才传出召见的口谕。
伸手摸了摸失而复得的玉玺,女皇颇为感慨,“辛苦你们了。”
“臣等不负所托。”
“我知道我没有信错人。”
长叹了一口气,女皇又续道:“天隼的存在是不能公开的秘密,所以你们二人虽有功,却不便封赏,只能委屈了。”
“陛下安然无恙,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这并不是恭维的话,而是他们的心声。
女皇颇感安慰的点点头,“你们先去歇息,明日一早再来请安吧。”
人犯还在宫里押着,显然在正式审问之前,陛下有话要跟她说。裴东来和韩厥都会意的没有多问,领旨退下了。?
☆、十二
? 宫里有的是关押人的地方,大多十分隐蔽,若无人引路很难寻得其门而入。不过,对于女皇来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大明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凝结着她和先帝的心血,这里不仅仅是一座宫城,更是他们的家。
所以,当她出现在披发赤足的婉儿面前时,彼此都不觉得惊讶。
要说有什么意外的,就是女皇不仅是独自前来,还打扮得极为素净,掺了几缕银丝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在脑后,看上去就像寻常人家里慈眉善目的主母,亲切又不失威严。
婉儿侍奉陛下多年,却也是初次见她如此装扮,不禁一时看得愣住了。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婉儿。”
“陛下……”就像以前无数次听从陛下的召唤一样,婉儿不顾手脚被镣铐束缚,恭敬的跪在她面前。
“你还记得自己在御前侍奉多久了吗?”
“记得。十年。”
“十年前,你与静儿一起被选入宫中,只是她比你更早获得恩宠。她扮作国师的那几年,你心里多少有些不平吧,市井间的那些留言从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但她依然视你为姐妹,并且在临死前向我力荐你。”
婉儿低垂着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