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笑了,侧妃是成王内院里的人,臣怎么会知道她长什么样。”
男女大妨之风在大景不算严苛,但认真起来也还是有许多避讳的。骆仁旺说的也没错,若温行未带那位侧妃出门,旁人又怎能知道他内院姬妾长什么样子。
思安有些失望,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他兄弟,知道的会多些。”
骆仁旺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哪知道什么。”
外面天光很亮,天色却有些灰沉,思安眼里郁郁幽幽似含云烟。一直很机灵的阿禄在一旁低头立着,像站着睡着了一样。
连个岔话的人都没有,深秋午后里,外面刮着北风,屋里的骆仁旺却生憋出一头细汗,他小心道:“常侧妃是汴州人,她两个兄长都是早年跟在大、额……跟在成王身边的,常大郎现为宣武节度副使,还留在汴梁呢。”
温行没娶正妻,府上姬妾不是别人送的,就是当初壮大宣武镇吞并其他势力时所得,不可避免的也有为拉拢关系纳入的,联姻永远是扣紧联系交换信任百用不厌的手段,思安早从阿禄处探听过一些,来东都后温行的姬妾也随他迁居,又听人说过一点,他与他的姬妾实无交集,就没再找谁打听过。
思安闷闷道:“原来如此啊。”皱着眉头似不经意一叹:“你和杜将军不都是他的结拜兄弟么,怎么没见他让你们兄弟两任副使。”
骆仁旺摇头道:“臣可受不得,当个副使成天大把大把数不清的事要管,现在成王殿下不在汴州,宣武镇大小事都得副使管着。”
思安轻轻道:“哦,那杜将军呢,朕觉得杜将军应当不怕麻烦了吧,且也镇得住。”
话题从温行的女眷身上引开,骆仁旺暗里松了口气,连呼吸都顺畅许多,道:“我二哥……杜、杜将军的性子不合适,成王殿下说还是让咱哥俩都跟在身边。”
思安略想了想,道:“杜将军是急躁了些。他对朕似乎颇有成见。”
到底是结拜的兄弟,骆仁旺听思安这样一讲,不迭地为杜卉说好话:“我二哥他就是性子太直冲,没什么坏心的,圣人莫要怪他,他若是有什么得罪圣人,我替他赔不是。”一着急他也忘了什么君臣之别,也是思安平易无害的样子让人想不起尊卑,一口一个“我”“你”。
如此倒称了思安的意。
思安道:“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哪知你大哥以为我和他不对付就这样把他调走了,倒连累了你。不如这样,我去和你大哥说把他招回来继续做禁卫军使,这样你就可以出宫去,不用这么拘着了。”
骆仁犹疑:“这……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不喜欢待在宫里嘛,放心,我帮你在你成王面前说情,他不会怪你的。”
骆仁旺为难道:“总之是不行的。”
“为什么?”思安幽缓道:“难不成朕不计前嫌,你那二哥对朕不喜,还不愿意了?”
他目光微睨,极其清秀的五官弥漫着薄薄的怨艾,也没见有多少盛气凌人的威仪,只是平静之下仿佛被深藏的不容冒犯的气质隐隐浮现。
骆仁旺心中一沉,思安再怎么受制于人谦随平和都是皇帝,难怪大哥总说一在圣人面前一定要知礼数。
骆仁旺道:“不、不是的,我二哥……他绝对不敢对圣人不敬,是……”
思安抓住了他的话,问:“是什么?”
“是……是……哎,其实也是小常将军他们……”
“在圣人面前胡说些什么。”后半句话被忽然出现在门外的温行打断。
两人聊得入神,竟没注意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也没注意温行什么时候走入金鳞殿。
骆仁旺“噌”的一下从坐榻上蹦起来,惴惴不安看着温行。
思安有些遗憾。
温行责道:“让你在宫里小心说话行事,你倒好。”
骆仁旺不太明白,以为温行在责怪他在圣人面无状,但仔细看他大哥的神情,仿佛又不是,转头看了思安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方才沉郁幽怨,吃惊得张了张嘴。
温行好笑,“被套了话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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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仁旺一脸苦恼退出殿外。
晚膳后隔灯对坐,思安的手不抵不过如水夜凉,缩在袖里不停地搓,温行把他的手握在掌心,纤细的指节一拢就包住了,两人一人借灯看书,一人闲打棋谱,言语不多,夜里时光很快就过去。
将就寝时摒退了众人,相互帮着对方洗漱,温行才道:“你听到那天我和二弟说的话了?”
思安乖乖伸着手让温行把他挽起的袖子放下来,点头道:“听到了一些。”
温行牵他入帐中,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只相互靠着坐在一起。
“我这个三弟心思单纯,怕是瞧不出你的小花样。怎么忽然想起去套他的话?”
思安的眼珠子左闪右闪,讪笑道:“就随便问问。”
温行扯过被子盖上来,思安打了个哈欠,歪头靠在温行肩上。
温行目光深沉落在他面庞,手臂收紧。
“不用担心。”
清除宦党时朝中空缺的官职迅速由宣武臣僚顶替。与朝廷君威衰弱相较,朝外各藩镇尊奉皇帝的呼声反而高起。河东余渐清君侧的大旗打起来,曾与奉成一过从甚密的蜀中军镇附和随之,欲与河东结盟勤王,与宣武镇兵交不断的江南诸镇也借此机会增加屯兵,扬言兴复皇室。那封传出去讨伐温行的诏书恐怕也起了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