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中,她发现就连曾经最好的小伙伴和朋友也有她无法倾诉出来的烦恼,可是今晚,她莫名有种很想要倾诉的yù_wàng,索性就蹲在江寄北的身边双手拖着下巴望着月亮道,“好吧,就算告诉你也无妨,我跟我表妹之间又闹矛盾了,而且她竟然还学会了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泼脏水,幸好我外公英明神武,是个明察秋毫的人,要不然我现在简直比窦娥还冤。”
阮诺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江寄北到底有没有听懂,反正她就跟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地把心里地烦恼给全部倾吐了出来,虽然没人听懂她也觉得没什么了,反正此刻心里她倒觉得舒畅了些许。
没想到江寄北却半开玩笑似地微笑着说道,“嗯,成语用的不错,不过这语言的组织能力稍微弱了点,还得要加强……”
阮诺就知道从他嘴里得不来什么好话,遂托着下巴的两只手环抱在一起,做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撅着嘴道,“哼,不睬你了!”
说是不睬他了,可阮诺那乌溜溜圆鼓鼓的眼珠子还是会不断往江寄北的脸上瞟,也许是月光照耀的缘故,阮诺只觉得他的整个脸部轮廓都浸润在月色里,仿佛刀削般,虽然脸上少年的稚气还未脱尽,但显然阮诺只觉得他比她见过的很多男孩子长得都要英挺俊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如山丘,下颌恰恰好优美的弧度……
阮诺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就在眼神准备往别的地方闪的时候却刚刚好碰到江寄北,他倒也不戳穿她,只眯缝着眼睛笑着说道,“其实你的这个苦恼,你问问你身边的九个人,恐怕有八个人会说跟你遇到的烦恼差不多,很多时候是你太纠结于此了,所以才会不开心。有些东西既然改变不了就随他去吧,只要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就没有什么对错可分。”
虽然这些话对于现在的阮诺来说还有些深奥难懂,但是细细品味着,她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她很喜欢他说的那四个字的成语,问心无愧,她和表妹杜婷婷之间的种种过节,她自是坦坦荡荡的,从来没有因为心里的那点不痛快而想着怎么欺负或者是报复表妹,至于杜婷婷本人嘛,她撒谎也好,她往她身上泼脏水也好,那都是她的事,阮诺管不着也无权去管,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表哥不受伤害,同时也不能让外公外婆夹在中间为难。
本来晚上被二舅妈姚翠花和表妹杜婷婷弄得心情极度差的她此刻被江寄北这么一开解,她竟觉得心里舒畅多了,遂对着江寄北露出一脸崇拜惊愕的语气道,“喂,寄北哥哥,没想到你不光成绩那么好,安慰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的哈,难道这就是民间所传闻的真人不露相?!”
江寄北将水里的鱼钩往上提了提,发现鱼钩上的蚯蚓完好无损的时候,他又将鱼钩重新放回了水里,一边观察着水面上浮漂的动静,一边斜睨着眼睛对着阮诺逗笑道,“那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变相夸我长得丑吗?”
阮诺哈哈大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你可别赖我哈……”
江寄北拿她没辙,却又觉得她这样爽朗的笑声是他这辈子都很难再遇见的一份温暖。
如果当时阮诺细细留心的话会发现江寄北始终藏在身后的左手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痕,即使用纱布包扎着依稀可见隐约的伤口和丝丝渗出的血迹,阮诺永远想象不到此刻坐在他旁边的这个看上去温润美好的少年刚刚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撕心裂肺的疯狂和挣扎……
母亲的啜泣声和妹妹一声声的‘哥哥,我怕,哥哥我怕……’,他的心如刀绞,如果不是他无意间发现母亲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他一定不会知道,即使离了婚母亲带着他早已改嫁,却依然没有逃脱掉那个男人的魔掌。
这么多年来,江寄北甚至都没有在梦里再梦过一次那个男人,有的只有无限的酒气和骂骂咧咧地暴打,他是在脏话连篇和皮带子的鞭打下长大的,如果说此前的人生还有一丝丝温暖的话,那就是父亲没有发疯前,没有嗜酒如命前也曾将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做出老鹰翱翔的姿势对他说,“小北坐好了哦,滴滴滴,爸爸要带你飞咯!”
那时的江寄北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他在父亲的肩膀上感受到一种来自父爱如山峦般的温厚和踏实,他喜欢父亲给他讲寓言故事,也喜欢父亲带着他去迷雾山林里去钓鳗鱼……
是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得那般不可理喻了呢,他不再捧着本寓言故事书在江寄北临睡前给他讲故事了,也不再会带着他去迷雾山林里捉鳗鱼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地烂醉如泥和对妻儿的暴打,他在外面陪尽了笑脸,却把最差的脾气给了最最亲近的家里人……
母亲告诉他,父亲是因为做生意做失败了,整天追债的人几乎把家里的门都要拍烂,因为父亲心气高,总觉得自己能够东山再起,然后当初做苗木生意最好的光景已经过去,不仅一分钱没有赚到,反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后来父亲越来越消沉,整天的借酒消愁,又沾染上了赌,一开始借遍亲戚朋友的,后来名声臭了开始借高利贷,就这样一步一步陷入泥潭,连带着江寄北的整个童年也在无比晦暗的阴影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