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屏住气息,将身躯紧贴在河底,靠腰腹力量和双腿的摆动向上游推进,活像是一尾摇头摆尾的大鲵。这样标准的潜泳泳姿自然是陆遥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记忆。
眨眼工夫,陆遥已经游了相当一段距离,这样的速度简直像在逃避什么。
陆遥啊陆遥,竟陵县主没错,你应该按她说的去做。强弓硬弩天生就是勇士的克星,个人的武艺再高,面对眼前的局面也是千难万险。你真以为能靠一己之力,击败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徒?
我当然做得到!陆遥摇了摇头,对自己说。兵法云:夫战勇气也。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并非简单的数量对比。这些贼徒毕竟只是以利益纠合的乌合之众,无战斗意志可言。只须以迅猛的行动摧破其首脑,余众自然丧胆,虽有弓弩之利不足惧也。
不不,你可别莽撞,这样的战斗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应该离开这里。有王德、薛彤等人吸引注意,只要你动作够快,山贼们根本追不上。带着竟陵县主去洛阳,轻易就能与晋王朝的实际掌控者东海王搭上线……
仿佛有两个意见相左的人以陆遥的脑海为战场,以唇枪舌剑彼此攻讦,谁也说服不了谁。陆遥紧皱双眉,深深地沉入水中,深秋渐寒的河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然而两个声音依旧喋喋不休。
你是个穿越者啊,你可以好好的种田、挖煤、炼钢;你可以组织起强大经济力量、完善工业体系,然后用装备着后装步枪的兵团去碾压对手;你可以运筹帷幄之中,谈笑间扭转乾坤,改变五千年文明史上最混乱、最血腥的年代。有那么多重大任务在等待你完成,何必无谓地将自己置于险境?
陆遥咧开嘴,流露出讥讽的表情,几个气泡随之咕噜噜地向水面升去。
诚如竟陵县主所言,尽快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才是正确的做法。但问题是,如果这样做的话,我的念头不通达啊。
陆遥用力地按压着自己左手掌骨。这位并州军的军主每逢紧张激动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这么做。但无论并州军的同僚,还是昔年在洛阳结交的游侠少年们,都不知陆遥何以有这般古怪的习惯。直到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苏醒之前,甚至陆遥本人也对此颇为莫明。
而现在,那些鲜明的记忆一幕幕地从脑海中浮现。年幼的时候,曾经因为左掌侧边旁生的小指遭到无数人的嘲笑。而当自己某日突发奇想,用一把粗劣的锯条将小指嘎吱吱地切除时,鲜血四溅的场面吓得那些人鬼哭狼嚎。
在事事苛求循规蹈矩的现代社会,我只是一个庸人而已。没有背景、没有学历、缺乏才能、殊少运气。但如果有必要,我会比任何人更狠、更强悍。何况如今,经历千余载时空飞越之旅来此?
身在杀戮战场,自当拔剑而战。
陆遥笑了笑,几个气泡从咕噜噜升起,冬日的阳光透过水波,映得他一口白牙雪也似的闪亮。
王德等人仍与贼寇们对峙。
此刻船上还能作战的人只剩下王德、三名护卫以及薛彤、何云二人。其余的不是落水就是中箭受伤了。那名被充作竟陵县主的婢女躲在护卫身后浑身颤抖着,显然害怕的很。
在岸上,项飞来回走动着,指挥部下们逐步收紧包围,凶恶的眼神一次次地向船上众人扫过。很显然,若不是为了确保生擒竟陵县主,他早就下令强攻上来了。
他的部下们四散分布在搁浅的小船周围。最外层是手持强弓的射手三十人。其中十六人部署在右岸,占据了小船周围各个制高点引弓待发;十四人在左岸,距离虽然稍远,但威胁反而更大。王德等人不可能跨过河流袭击他们,他们却可以肆意射杀。而且他们所持的都是上等军用长弓,发出的箭矢可透重甲,威力惊人。三十把强弓大箭攒射之下,哪怕有通天彻地的身手也难逃一死。故而这些弓箭手实是一支极难对付的力量。
更何况护在弓箭手之前的还有将近二十名刀客。这些刀客一身短打,手持雪亮钢刀,个个都身手矫健、杀气凌然。他们都是能够一以当十的精锐好手,绝非寻常贼寇可比。项飞这厮不愧是横行并州多年的巨盗,确有相当的班底。
王德与薛彤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眼底的一丝慌乱。这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也不知面临过多少生死存亡的绝境,此刻却都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漫天水雾轰然暴起,一人从河水中飞跃而出!
这人正是从水中潜伏逼近的陆遥。
陆遥匍一出水,双手急挥,拳头大小的卵石分向左右飞射而出。河道两岸高树横枝上立时坠落两个人影,登临最高处威慑全场的两名弓箭手已然毙命。这时,距离他较近的三名弓箭手刚刚转过身来。
陆遥随即大步前扑。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弓手们只看到他腾空跃起的残影。下一个瞬间,凄厉的惨呼声伴着筋骨折断的闷声连续响起,那三名弓手几乎同时软倒。
“放箭!放箭!”项飞大声吼着。
密如雨点的箭矢顿时向陆遥疾射而去。
陆遥飞起两脚,踢出两具尸体遮挡在前,借此揉身直上,急速逼近其余的弓手。
这等强弓劲箭确实厉害,一来威力非常人所能抵挡,二来来势快极,饶是陆遥趋退如电也难以躲避。用作盾牌的两具尸身在空中便被密密麻麻地扎了十数箭,轰然落水。而陆遥低哼一声,肩膀和小腿两处中箭。两寸余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