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从前生活在期待中的她不同,现在的她心境忽然安稳了下来,平静流年便像玫瑰一样忽然长满了刺。她咬着牙,企图将刺一根根拔掉,却只扎了满手鲜血。
转眼又是一个雨天。道观外照旧是她独一人在外边看雨伤神。微微转过头,看到道观里一片香火,烛影光摇,倒是温馨得紧。她忽然起了意,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将裙角的雨水挤干,脱下鞋袜,进了那她看过百遍却没进去过的道观。
佛祖铜像静穆地屹立在宝殿中央,嘴角含笑,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意。款款数步之间,仿佛掠过了苍苍流年。她望穿这座宝殿,通到外面的那头开着几枝新鲜的蔷薇,红得惹眼刺目。
一排排矮矮的烛光,随风轻恍,投射在她的脸上浮光掠动。她沉静着,丝毫未觉那头也有人进来了,正深深看着自己。
直到她又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恍然对上一双清寒眉目,不觉一怔后退。
“娘!”一个稚嫩的声音忽打破了两人相对的宁静。泽儿挣脱了他的手,迈着小步子急急地朝她跑来,一头扑进她怀里,“娘,娘!”
归雪怔住了。一声声“娘”,唤得她五脏欲碎。
泽儿!是她的泽儿!
天!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与她相见,老天庇佑!
她急急抱住她的小脑袋,用她冰凉的手抚摸她,“娘在这儿,泽儿不哭……”
“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泽儿抬起小脑袋,一双满含泪水的大眼睛巴巴儿地看着她,非常委屈。
归雪歉疚。
对面那道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她,没有挪移过。
真是巧了。军中离散,道观相遇。她没有想到,在这个阴冷的雨天,季无雨会突然带着泽儿找到这里,找到她。
他清寒的眸中带了温度,显得与以往不同。
她曾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看着自己孤独一人,避世隐居。如今忽来了故人,又怎不叫她生出一两分欢喜来?
将泽儿紧抱在怀中,她终于认真与他对视。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退回,只道:“你好吗?”
季无雨笑得微苦,“好不好,我都将泽儿给你带来了。”
泽儿听到了却一下子反应过来,转过小脑袋道:“季叔叔,你要走吗?”
“叔叔不要走!外面不好!”
归雪有些惊异于她说的话,季无雨却早就习以为常了,冲泽儿勉强笑了笑。
泽儿见他不说话,愈发不放心,又说:“叔叔不要走,好不好嘛?”三岁的泽儿声音里带着撒娇的味道,声音甜甜糯糯。
归雪见泽儿还是肉嘟嘟的,便知这两年季无雨定是将她照料得无比周到的,再看他自己却是比从前消瘦许多,不觉心下有些感愧,开口道:“来这地方不易,你就暂且留下吧。若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再走不迟。”
季无雨微讶。半晌道:“也罢。”
泽儿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撒欢儿道:“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啦!”
“走吧。”她冲他勉强一笑,引他出了道观。
季无雨看着她的苦笑隐隐难受。她确实不比从前了。
虽然容颜未改,但她脸上再看不到从前那般红润颜色和舒心的笑,整个人仿佛由从前一朵娉婷莲花变成了风中飘零的落红。还是那么美,却美得很是清冷凄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说众生平等,说的没错。便是她巫刹台灵女,也要食凡间烟火,历经七情六欲离合悲欢。
两人走着走着,不觉说起了那次分别后的事。他听了归雪的经历后,不免也赞许南宫络。归雪又问他,他却苦笑了一下说,故事太长,留着慢慢说与她听。归雪无奈地淡淡一笑,不再追问。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屋中的灯火也渐次亮起。泽儿睁着大眼睛,坐在妈妈的云榻上,一边吃糖一边看妈妈和叔叔下棋。棋走到一半,归雪忽然笑了。
她两年来没有这样舒心地笑过了。
是季无雨模仿了苏毓钦的棋法。
泽儿啃着糖说:“娘亲你笑什么呀?”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烛火盈盈,人的心意茫茫。季无雨看着她笑了,然那笑容转瞬即逝,化作了嘴角一抹微苦和嘲弄。她看他说:“你不必如此的。”
她不愿叫自己沉沦假象里。
可换了他却好像是做不到的了。他的内心仿佛有□□之声,将他咬噬,让这具已经千疮百孔的身躯继续沉沦。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