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又是另外一个曾善?
练朱弦忍不住浮想联翩。然而鸦舆中之人,却始终没有对跪在轿前的顾烟蓝做出任何反应。
现场气氛陡然凝滞起来。
看得出,绝大部分围观者的表情都称不上轻松,甚至还有个别人堂而皇之的皱起了眉头。
然而所有这些不悦的情绪,又被另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给死死地压抑住了,动弹不得。
最终打破了寂静的人,居然是凤章君。
“宗主大人。”凤章君朗声道,“久见了。”
鸦舆之中终于传出了一点儿动静——那是一个毫无丝毫口音、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
“凤章君,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伴随着回应声响起,两位铁面侍者左右半跪着将帘幕分开。只见从肩舆之中缓缓步出了一位黑发黑袍,高大冷峻的男子。
这就是法宗宗主妙玄子?!练朱弦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于这位法宗最高之人,练朱弦早有耳闻。他原以为那应当是一个阴毒狠戾的角色,或许应该有一个鹰钩鼻,细长的蛇目,甚至还可能会有崚嶒不齐的牙齿和新旧疤痕。
然而眼前的这名男子,若论容貌,端的是英俊端庄、仪表堂堂;眉眼口鼻,并无一丝可以挑剔之处。
再看那眉宇间的气度,文雅深沉却又威光内敛,与其说是朝野中人人忌惮的“无私铁面”之首,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儒门将帅,甚或王公贵胄。
可正是如此端庄俊雅之人,却裹着一袭华贵肃杀的法宗黑袍;眉心一线猩红色的天目,更增添了三分鬼魅之色。
莫名觉得这位法宗宗主有些眼熟,练朱弦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猛然间意识到这种既视感的源头,居然又是凤章君。
是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或者说是看东西的方式……如果说凤章君与春梧君这对表兄弟之间存有五分相似的话,那么凤章君与妙玄子之间,至少也能像到个三四分。
当然,比起英俊潇洒成熟伟岸的凤章君来,妙玄子似乎还欠缺了那么一点儿……正人君子的感觉。
练朱弦刚刚擅自在心里夸奖了一通凤章君,就看见妙玄子步出舆轿。四周围忽然传来一片衣甲碰撞声响——原来是混迹在各家弟子之中的法宗中人,齐刷刷地低头抱拳行礼。
只见妙玄子径直朝着凤章君走来,在距离大约三步之处站定。这是一个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距离。
作为后辈,凤章君也象征性地拱手施礼道:“有劳宗主亲临,不过一如宗主所见,城内之事已然平息。”
妙玄子看了看他,然后又将目光移向被凤章君藏在身后的练朱弦,表情却始终是冷淡的,波澜不兴。
他问凤章君:“此事与云苍有关?”
凤章君摇头:“无关。”
妙玄子竟直截了当道:“那你且退下,我找相关之人说话。”
这算是什么态度?!凤章君还没什么反应,然而练朱弦已经忍不住义愤填膺。
他们这一路行来,有谁见了凤章君不曾以礼相待?凭什么这个法宗宗主,就能连正眼也不瞧凤章君一眼,只甩一甩衣袖就让堂堂云苍的首座退下?
然而奇怪的是,凤章君竟也毫不反驳,只默默地侧身,为妙玄子让出了一条小路。
妙玄子便径直与凤章君擦肩而过,同时还特意瞥了练朱弦一眼。
练朱弦仗着自己是南诏来的,丝毫不怕他,甚至还以眼还眼地瞥了回去。
妙玄子并不理会他的眼神,径直走到了看上去尚且虚弱的商无庸面前,垂眸看着他手中的银色法器:“是你没看好七宝引魂幡?”
商无庸还没有回话,一旁的任无心已经抢过了话题:“宗主,无论是碧云居还是从东仙源的角度来看,这都属于本门内务,不劳法宗费心。”
说着,他便代替商无庸下令,要东仙源弟子们将顾烟蓝拿下。
“且慢。”妙玄子终于扭头,第一次看向匍匐在地的顾烟蓝。
“……宗主!”顾烟蓝依旧没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分明充满了对于妙玄子的狂热崇拜。如同一粒微尘,仰望着太阳。
可惜,妙玄子回应他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冷漠。
“顾烟蓝,你的愚蠢和自负,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黑袍的法宗宗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地上的微尘:“不过,我毕竟曾经答应过要完成你的一个心愿,现在,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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