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明诚问过明楼,让锦云去发展明台是否可行。那些日子里他翻来覆去地查了查,一直以为明台大约是看上了曼丽,然而二人回到上海之后的行事,他看来看去,又觉得是曼丽一厢情愿的成分居多。
“其实大可以我漏点破绽给他,我发展他也是一样的。”明诚劝道,“明台这个性子,现在定亲是不是早了一点?”
“不早了,人长大,很多时候只是一夕之间的事情。”明楼看着他,明诚有些心虚,“明台见过锦云,看他那样子,大约也是看对眼了。”
“你如何这么笃定?他之前还上赶着从家里倒腾东西送给于曼丽。”
“炳烛之明。”明楼言简意赅。
后来明诚看明台行事,也算是相信这个游戏人间多年的顽石,居然真的是爱得不知死活了。还可怜巴巴地求着他给锦云也画张画。
“你自己没有学过?”明诚那年确实没有什么心境,事情多,不愿帮着明台追姑娘。
“画了,人家嫌不好,说是没有神韵,太过于刻意工笔炫技了。”明台央求着他,恨不得长出根尾巴摇,见明诚着实不想理他,立马又狐假虎威,“你不画,我告诉大姐,程小姐不理我,你也不帮帮我。”
明诚当即踹了他一脚,平日里赖他就算了,不会追姑娘也来赖他。
结果正巧被明镜看见,一顿数落,说得明诚无地自容,明台趁机一连串地提不平等条约。明镜盯着,明诚不能不答应。
明台还特地强调,要新的,不能拿以前的旧画糊弄他。
彼时明诚看明台,还沉浸在准备定亲的喜悦之中,丝毫不知死间计划即将到来的风雨。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明台不是毒蝎,锦云也不是他手下的特工,两人就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小姐,等着新婚,等着新生活。
多好。
明诚进门就觉得有人,开了灯,才见是方孟韦坐在饭桌旁,桌上一杯牛奶,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不开灯?吃宵夜?”明诚脱了外套挂去衣帽架上,也走去饭厅那儿,见厨房里冷锅冷灶的,“你大半夜地起来就为了喝杯牛奶?”
“本来想找点吃的,天气冷,厨房窗户之前没有关紧,面包都冻硬了。”方孟韦见明诚一脸的疲倦,知道他肯定又是在外面奔波去了,“北平不比南方,你别以为不下雨就不冷了,风都是进骨头的。”
“说得好像你在北平住了半辈子一样,不也是去年底过来的?”明诚笑他,“重庆和上海差不多,你又比我强多少。”
明诚之前去伏龙芝那半年,正是列宁格勒最冷的时候,积雪能把人埋了,也活活地挺了过来,北平的风雪不过是毛毛细雨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杯子,“牛奶也是冷的?谁教你用冷水泡牛奶?”
“能喝就好了,我怎么知道暖壶里没有开水了,就这杯还是茶壶里的。”
明诚知道方孟韦当惯了二公子,只当是另一个明台罢了,叹了口气,自己去厨房里,开了灯,又点了炉子,翻了翻橱柜,“面条吃吗?”
“你会煮?”方孟韦摸了进来,“你还会做饭?”
“煮碗面条还行,这么晚了,四菜一汤就没有了。”明诚等着水开,“你不是去过三青团的训练班?怎么能烧开水冲牛奶也不动手?”
“爸叫去,我便去了,三青团也不用自己做饭。”方孟韦见明诚头上还有未化的雪花,心里也过意不去,“要不你去睡觉?水开了放面条就好了对不对?”
明诚顺手点了另外一个炉子,切了几片面包“早些弄完,你吃了就休息吧,之前伤的重,你别看着好像好了就胡来……父亲说过没有,你以后打算如何,他好像不太情愿你回警察局了,之前崔副主任提过让你……”
“提过也不作数了。”
木兰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吓了兄弟俩一跳,一回头,见木兰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光着腿站着厨房门口,目光怔怔的。
“你怎么起来了?”方孟韦过去牵着她,见她没有穿鞋,又抱她起来,“又做噩梦了?我待会陪你吧。”
“梦里都是假的,可是眼见着的是真的,小妈说梦里梦见的魑魅魍魉都不能作数。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真正的吃人的魑魅魍魉都披着人皮呢。”
“又说胡话了,”方孟韦心疼地摸着她的头,木兰却从方孟韦的怀里挣脱下来,站在明诚的身后,明诚兀自地煮着那锅面条。
“大爸说,把我和小哥都送到法国去,送去你明家大姐那儿,还说赶明儿,一起求了人,把大哥也送走,不给人卖命了。”
明诚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我大姐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见了你,肯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
“那你呢,怎么大爸都不说你?”木兰固执,“你反正也是军职,现在都没有职务了,大爸能求一个两个,不能再求一个?”
“军人……”明诚笑了笑,“我不大一样,不是父亲求了人我就能走的。都走了,父亲怎么办?”
“那为什么不一家人,一起走?”
“是啊……一家人……”明诚觉得自己也有点魔怔了,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说什么,“你和孟韦先去嘛,我迟早也去的。”
木兰沉默了一会儿,“一个两个,还骗我。”
“面条没有多少了,”明诚盛了出来,满满一大海碗,“清汤寡水,你大概不喜欢,我给你煎面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