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打电话给警察局长,问问他是不是只有我的儿子可以干活。”方步亭顿顿手杖,“让孟韦换了那身皮。”

“别让他跟着添乱了,木兰也不知道跑哪了去,让他找木兰去。”

明诚伸手去收拾桌上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的,钢笔就掉在了地上。

哐当的一声响。

谢培东不动声色,弯腰捡起那支钢笔,“你速度快点,开家里的车去,我开了央行的车回来,明司长去开会,一个人,可没有助理也没有秘书,该做什么先想想,省得去被埋怨。”

明诚接过钢笔,揣进了怀里,转身就走了。

书房的门敞着,方步亭可以看见明诚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房间,几乎是一分钟不到,就穿好了全套的行头,西装领带公文包手表皮鞋,打仗一样。

“内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步亭看着二楼已经没有人的走廊,“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究是,明先生的私心,碰巧和我的一样罢了。”

谢培东没有表情,许久,抬了抬眼皮。

楼下却传来了东西摔破的声音,夹杂着程小云的一声尖叫。

方步亭和谢培东均是一愣,忙走出去,却见客厅里茶具碎了一地,明诚和方孟敖两个人对战着,程小云呆在略远一些的地方。

“怎么回事!”方步亭道,“孟敖,阿诚有公事要出去。”

“你也有公事要出去吧。”方孟敖没有抬头,仍旧是直视着明诚,“全都有公事?在中秋节?宁愿出去虚与委蛇,也不愿意在家?”

“你最没有资格说这话。”方步亭骂道,“一年到头,你祭祀过你母亲几次,祭祀过你祖母几次?”

“妈妈一直在我的心里!”方孟敖毫无征兆地怒喝了一声。

明诚神色复杂,“兄长,我急着出去,回来,我回来就祭祀母亲。”

“母亲?”方孟敖神色悲怆,“那只是我的母亲,你们都不记得了。孟韦不记得,你更不记得。本来,母亲对你来说,就不是个什么好的词吧?”

“往事勿提。”明诚沉下了脸,“母亲给了我生命,就始终是我的母亲,兄长,记得不记得,不是这样论的,你纵然是幼年失去了母亲,我和孟韦又何尝不是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失去了发妻,你今日这般做法,是给谁难堪?天底下只有你懂得失去至亲的痛?”

方步亭扶着楼梯的扶手,家不成家,父子不成父子,碌碌几十年,到底有没有一点儿用处?

“你不用离开。”方步亭叫住了默默往门外走去的程小云,“你嫁给我近九年了,纵然是你我结婚的时候,孟韦也已经二十三岁了,你没有对不起这个家,从始至终,都是我这个不顾妻子不顾儿子的人错了。”

“既然是祭祀,总要是一家人的。”程小云拢了拢披肩,“我去找孟韦和木兰回来。”

“祭祀什么?要我对她说,她最爱的儿子们在打架,还是我活了一辈子,家不成家,儿子不成儿子?”方步亭拄着手杖一路走下来,手杖敲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沉闷作响,“阿诚先去,你去换礼服,至于你——你恨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从来只有不认父亲的儿子,没有不认儿子的父亲!”

方孟敖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着他们,于无人见处,红了眼眶。

明诚开着车,一路在北平城里奔驰。

北平内城里不像上海南京租界道路宽阔,小路多,胡同也多,大汽车反而不好开。北平财政司大楼外,还隔着一条街道呢,就拉开了警戒线,军警在维护着秩序。

明诚把车停到远一点的街道,下车走过去,刚走近,守着路口的小警察就瞪大了眼睛,猛地一回头——

那边树荫底下打瞌睡的不是他们方副局长吗?

又来一个方副局长?

当下证件也不看了,一溜烟地跑过去叫方孟韦。

“拦什么拦!”方孟韦呵斥那人,“瞎啊,我弟弟。”

“行了,我急着进去。”明诚拍拍方孟韦的肩膀,“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回家一趟吧,兄长他……”

方孟韦一连串地摇头,“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大过节地非要来上班出外勤?”

但凡沾上点和亡母有关的事情,方孟敖都像魔怔了一样,他知道兄长确实是难过,但是与其一整天都在家找不自在,还不如干脆晚上再回去,反正也不能揍他两顿。

明诚着急,就没有继续和方孟韦说话,一路往办公楼里跑。

出示了南京财政司秘书处处长的证件,倒是一路畅通,到了最后一道门前,正巧,里面的会议完了,拖拖拉拉的桌椅移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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