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颜少爷端过另外一杯酒,“您就是引见一下,我自然不会少了您的好处的。您不想知道,您小妹最近在忙什么?”
方孟韦顿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河东狮喜欢你家小妹,昨晚拎着我的耳朵,要我来告诉你,最近最好把小妮子关家里,哪里也别去。那些个学生最近在闹什么‘非暴力不合作’?几个大学和中学都闹,就是不去上课,罢自己不喜欢的老师的课……估计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知道……”颜少爷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共”字,“据说闹事的起因是辅仁有学生发现主管后勤的人贪污……”
闹个什么闹!
方孟韦甩手站了起来,又叉着腰坐了下去,这几日木兰不去上学,家里还以为她就是又犯懒了,反正木兰被骄纵惯了,家里人一时间也没有管她,谁知道她又和学生运动掺和在一起了。
颜少爷敲敲桌面,示意方孟韦稍安勿躁,“你不知道,应该是学生没有闹出校门外,这几所大学哪个没有外国人的背景?大概是想关起门解决,但是这两日似乎不太寻常。”颜少爷摇头,“我那幺弟也不上学了,被我关在家里,闹得不行,共产党厉害,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蛊惑成这个样子。”
“谢谢。”方孟韦飞快地转着脑子,心知这事闹起来还真的没有好事情会发生,“这小祖宗今天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跑出去的。”
颜少爷给他满上一杯酒,“没办法,少年心性,如果像你我这样年过而立,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左右,家人最重要,党啊,派啊,工作啊,都是谋生之道。”
方孟韦到底坐不住,道了声失陪,朝程小云那儿去了。
“怎么了?”程小云正和几位太太寒暄,“你可别想溜啊,小心你父亲教训你。”
“妈,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方孟韦凑近程小云耳边说了几句,程小云脸上也染上了担忧的神色,“那你抓紧点时间,找到她,看看能不能送到你小弟那儿去,让他看着,晚上有舞会,你记得赶过来。”
方孟韦急匆匆的,还没有走到门口,大门就一下打开了,一个警察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见了方孟韦简直像见到亲爹一样,“方局长!!”
整个大厅都停下来看方孟韦。
方孟韦扯着这个小警察拔腿就跑。
方孟敖自己在家祭祀了母亲。
也不算祭祀。方孟敖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死人能有什么感应。从小就不信。以前方孟韦怕他教训的时候,和他装可怜,说自己梦到妈妈,他从来就不信。
连他自己,都很少梦到母亲,何况对母亲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方孟韦。
他很矛盾,他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没有一点儿阴影地生活,又痛恨他心中一点儿生母的位置都没有。
年复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
他冷着脸,佣人也不敢上来找无趣,和他说了声,行长已经放了假了,就走了。
整个家里空荡荡的。
孤身从军那么多年,孤独从来就是家常便饭,然而躺在行军床上的孤独和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的孤独,显然滋味是完全不一样的。
鬼使神差的,他就站在了崔中石的家门口。
开门的是伯禽,一见是他,就开心地扑了上来,“方叔叔!!”
平阳坐在小石凳子上,也摇摇晃晃地想要下来。
“诶呀呀呀小祖宗哟不要乱动的呀。”崔婶一叠声地,从屋里冲出来,不过方孟敖先了一步,一把扛起了伯禽,又去扶住了平阳,也把平阳放在肩上。
“崔婶。”方孟敖笑道。
“诶哟方大队长呀,中秋节也劳烦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呀。”崔婶边笑边去把儿子从方孟敖身上扯下来,“小崽子你快点下来。”
崔中石听见声响,从屋里出来,“孟敖来了,今日不和家人过节么。”
方孟敖笑笑,从兜里掏出了明诚弄回来的糖果,伯禽和平阳欢呼着抢了起来。
“哎呀真个勿可以迭能宠小囡个呀(哎呀真的是不可以这样宠小孩的呀)。”崔婶立马去没收,伯禽和平阳一溜烟地往院子外面跑,崔婶噔噔噔地一边呵斥一边追过去,崔婶一急,就是一口的上海话,在方孟敖听来,总觉得是一种隔世的亲切感。
“今日行里仿佛是有公事的。”崔中石把方孟敖请进了书房,“佳节思亲,这个是自然的,然而你要知道,几十年的光景,谁都要向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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