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都不用去处理事情么?”方孟韦问道。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有什么心思工作?我给他们卖命半辈子,到了了,还要把我儿子填进去?”
方孟韦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爸,我能有什么事?撑死了是个二世祖,仗着父亲和哥哥有本事,没人敢惹我——您不愿意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倒下的前一秒,看见的就是明诚崩溃绝望的脸。
然而明诚此刻才是真的绝望了。
明日就是定好的,明镜去香港转机赴巴黎的日子,然而明台和锦云,仍旧丝毫没有音讯。
北平和天津一带,明诚翻了个翻天覆地,甚至到两日前走投无路,他连飞机航线都查过,水路也查过,甚至去了乱葬岗和各处的义庄,死人都找了一个遍,这夫妻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你全部的人都去找了?”明楼坐进了沙发里,眼底里闪过一丝仓皇,“有没有其他的可能——万一——被捕了……”
“北平,天津,附近各地的所有的军统站中统站我都想办法去沟通过了,新进抓捕的人里,没有明台。我又倒回去找,之前锦云跳的那条河,确实有人看见她跳进去了,也有人看见她在下游上岸了,往城外走。明台的踪迹没有人看见。”明诚有些慌乱,“大哥,事到如今,根本没办法劝大姐离开。”
室内一片死寂。
“人撤回来。”明楼长出了一口气,似乎用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别找他们了,你把——所有的,南京地下党组织有关的人,以及你发展的联络员,包括外围的组织人员,统统安置好,该转移的转移,该销毁的东西销毁。明日照常送走大姐,你马上返回南京,处理南京那边的事情。”
“你单独在北平?”
“财政司的公事没有办完。”明楼道,“回到南京之后,你去找许春秋一趟。”
“找他?”
“退路。”
“明台怎么办?”明诚想伸手去端茶杯,却有些颤抖,“再把他填进去一次吗?”
“他若是死在外面,是殉给了自己的信仰,他若是被捕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又要亲手再送他上一次死路,这一次,可是逃不掉了。”明楼拍拍明诚的肩膀,眼底里全是悲痛,“他的生父死了……眼看着他也要和他的妻子一起去了死路,无论如何,让大姐带着明安离开。”
“我明白。”明诚低声道。
他转身出去了。
明楼听得外面明诚下楼远去的声音,才完全地放松地陷进了沙发里,闭目稍加休息。
他有事情骗了明诚。
今日南京最新急电,撤除了明诚南京军统站站长副官的职务,明楼保留站长的名义,然而转为顾问。
顾问。
好一个释兵权。
明诚在财政司的秘书处处长的职务照常,这与军统无关,然而事已至此,明诚在军统的身份便尴尬了起来,有军衔,却没有实际的职务。
由明诚掌控的行动小组,按照程序,要转交给别人负责了。明诚自那年进了军统,呆在明楼的身边,做他最趁手的刀枪,苦心经营十余年,手下的势力以及情报网错综复杂,一朝却要交付他人手上。
怎么可能呢。
到了这一步,幸好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明楼通过自己的线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南京方面有心以当年戴笠组织起来的走私线路为切入口,彻查所谓的军中腐败。一条线扯下来,目前应该是准备查到明诚的头上了。
另一枚定时炸弹却不知道何时出现,资料的泄密到底到了何种程度,夜莺和青瓷的确切档案是否还安全,有没有确切的痕迹被人掌握了。上海地下党的全军覆没,到底泄露了多少的秘密。
南京地下党重要的人,明楼他自己,明诚,朱徽茵,都在北平。外围的组织人员已经开始转移了,资料也开始转移或者销毁。
但愿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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