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的笑意加深,幽幽地道出了传说中的真相:“不错。我这瘴气短时间内吸食一些倒也不会有大碍,但凡上山后一命呜呼的都是贪心不足的凡人,他们不仅发现了我,还惦记上了我的果实,所以我略施法术,将他们困于瘴气之中,永远留在这山上与我作陪。”
丹稍一停顿,继续道:“而没那么贪心又体质弱些的,虽然只是上了趟山,但因瘴气伤了身体本元,一旦旧疾复发,便是万劫不复了,所以就算他们下了山,也命不久矣。至于你——”他话锋一转,明艳的眸子扫向竹觞,“你在密山上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感知之内,我好奇田青遇上了个什么人,又得知你也要去昆仑,正好能帮他一把,便将你留到了今日。”
他看向竹觞:“如今你能和他死在一起,是不是该感谢我?”
竹觞因那瘴气变得精神不济,他撑出一个轻慢的笑:“那也得等我死了以后再说。”说着,他调整内息,强忍脑中的昏沉之感,出手快如闪电。
长剑抵住了对方的咽喉,他道:“告诉我怎么救他。”
丹毫不掩饰地嗤笑:“你想杀我吗?我是妖,你区区凡人又如何能杀了我?”
“闭嘴,告诉我。”
哪怕知道只是螳臂当车,他也别无选择。他的一生都过得很随性,但唯有在这一件事上他不允许自己随随便便地放弃。
丹红唇轻启,吐出残酷的字句:“那我告诉你,没有法子可以救他——虽然我的果子可以压制毒性,但也救不了他一世。”
突然想到了什么,竹觞怔忪:“你的果子……就是那种红色的果实?”
丹秀眉微挑:“怎么?田青一向都遵我嘱咐,日日服用果实。我的果实不仅能压制毒性,还能制造美梦与幻象,他这后半世,可过得快乐得很,只是如今……”他淡淡道,“毒性沉积越深,发作越厉害,以现在的分量,足够他死一百回了。”
这下,竹觞原先的怀疑和猜测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如此……”他的声音里带了几不可闻的颤抖,“我说先前他为什么会突然生病,喝了果酒又无缘无故地康复,还有最早那一次他偶感风寒……”他想到半年前的那日中午,田青从噩梦中醒来后便急急忙忙上了密山,却昏倒在了山路上,“看来他只要一日不服用你的果实,便会毒发。他可真听你的话……连去昆仑,都不忘带上。”
“可不是么,毕竟他那么信赖我。”说着,丹抬起了右手,两指夹住颈边的剑身,稍一发力——红光一闪,法力穿剑而过,竹觞一下子被击倒在地。
体内的气息愈加紊乱,竹觞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的力气正在急速流逝。他只得凝神,盯住那鲜红的人影:“田青如何欠你了?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对他?”
闻言,丹的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浮出狠戾来:“你感受过从希望到绝望的痛苦吗?他欠了我一千年,我等了他一千年,我独自背负着厄运,他却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荒唐……所以,我要回报他!”
竹觞看着面前那张变得狷狂扭曲的面孔,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千年前?开什么玩笑!难道是田青的前世?
就在竹觞不得其解的时候,丹又笑起来,边笑边道:“我现在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
只见他张开双臂,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牵动一般,枝头积雪簌簌而落,露出光秃的枝干,而这些枝干——干枯的、颓败的,已超出了冬日的景况,它们林立在浓雾之中,好似一片僵死的枯骨。
寒风愈烈,却吹不散重重瘴气,漫天白雪在风中恣意舞动,竹觞几乎要被乱雪迷掉了视线,但是他还是眯着眼、匍匐着在地上寻找,直到他终于发现了雪下的那个鹅黄色果实。
他虽然只知道不死果能让死人起死回生,或是让活人长生不老,但他觉得这种神物该是能将濒死之人救活一命的,所以在田青的毒症无药可解的情况下,不死果是唯一的机会。
他努力爬过去,一把握住了那小小的果实。
幸好有它,他嘴角提起一丝笑。
突然,红光乍现,手腕被重重一击!果实随之滚落了出去。
“我差点忘了,”丹踱步而来,他居高临下地瞧着竹觞,“有这果子在,我的计划不就要被打乱了么。”说着,他朝着不死果抬起脚——
“不要!”伴随着竹觞的惊呼,他探出的右手被丹一脚踩进了雪里。
洁白的积雪缓缓染出一片殷红。
“看来你还有力气?”丹冷冷地看着他,“就这么不想死么?”
竹觞牵动嘴角,回敬了一个冷笑:“我的确不想死,但我更不希望他死。”
丹嘲讽道:“中了我的毒,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真是可怜。”
说着,他的脚稍一变转角度,又重重向下施力——竹觞闷哼一声,刚刚由法术烙下的伤口被丹踩在了脚下,血红色的雪地里,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想挣扎,可是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
“这下听话了?”丹满意地看着竹觞好像脱力一般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刻,就在丹一个错神的刹那,一道寒芒有如鱼跃般从雪地里扬起,直扑他而来,他立即闪身一躲,一个挥袖便轻松击落了袭击他的利剑。而当他再去看地上的人时,竹觞已将不死果揣进怀里,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就要朝田青的方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