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他如今的处境不允许自己的身份让他人知晓,在乡音难觅的异地,面对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主,他当然也不会去得罪。
他面不改色,问:“虎爷这枚玉石,可是他人押给你的?”
闻言,虎爷竟一拍食案,破口道:“谁说的?这可是爷花大价钱买下来的!”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反应,竹觞心想莫非真是自己搞错了?
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他假意恭维道:“这么好的玉石,虎爷一定花了不少钱吧?起码得要十来金?”
听竹觞这么一说,土财主洋洋得意起来,那颗肥脑袋摇摇晃晃道:“十来金算什么?爷花了三十金买下来的!宝贝啊,就值这个价。”
竹觞汗颜。原来又是一个不识货的,这么块西土送来的玉石不仅质地上佳,雕工也是一等一的,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三十金也只能算个零头。
毕竟是在远离王都繁华地的小城镇,人们没见过什么宝物玉器倒也正常。
他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无殷勤:“哎呀,在下眼拙了。但这么值钱的宝贝想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来的吧?”
土财主本就为自己搞来了这枚玉石而得意得很,随身佩戴着就怕别人看不见。现在遇上竹觞这么个刨根问底似乎有那么点眼力的人,自然想要吹嘘一番。
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抹了把嘴道:“爷告诉你,这宝贝就是和爷有缘!前些日子,爷在镇上碰到一个人,叫什么来着——”他摸摸下巴,苦思冥想半天,“叫田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以穷小子!也不知道他从哪儿骗来这块宝贝,那天看他揣在手里没头没脑瞎走,我就拦下他了,问他哪儿来的东西。他就说想要筹点钱,我就趁机问他买下了那块玉石。那小子还挺精,我本以为他不识货,想便宜点拿到手的,没想到他还和我杠上了,非要我出五十金!哼,竟然敢跟爷讨价还价!所以爷把手下喊出来,阵仗一摆,家伙一抄,他立马乖乖拿了钱走人了。三十金!他这辈子都用不了这么多钱吧,便宜他了!”虎爷喋喋不休地讲着。
见这位虎爷讲得眉飞色舞,不似有假,竹觞心里基本有了谱。
竹觞幼年时就见惯了宫中的暗潮纷争,成年后的阅历和境遇也是让他了解人心百态,而如今自身不利的处境更是使他不敢轻信他人。对于田青对自己的搭救和悉心的照料,竹觞本是有所怀疑的,怀疑对方的初衷和用心,可相处下来又觉得田青毕竟久居山野,为人其实也挺单纯,不值得自己满心防备。
但今天遇见虎爷,听到对方一袭说辞,竹觞才发现,原来单纯的是他自己。
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和给予,不求回报的那是圣人。也许田青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钱。
不过是图自己的两个钱,和总是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趋利附势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可他却骗自己是把东西押给了别人,还是镇上有头脸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个谎太容易被揭穿了么?这样是不是也算一种单纯?
想到这里,竹觞笑起来:“原来如此,虎爷好手段,恭喜虎爷收获一宝。”
虎爷眉开眼笑,摩挲着玉石,喝了一口酒,反是问竹觞道:“哎,你小子是哪家的?怎么从没见过?”
“这个……我只是个云游客,哪里有好山好水,我就去往哪里。”竹觞随口说道。
“是吗。”虎爷又反复打量起竹觞。
对于这样的土财主,竹觞敬而远之。他又和虎爷随便唬弄了两句,付了酒菜钱便告辞了。
出了酒馆,抬头就望见云雾缭绕中的密山。
仔细分辨可以看出一侧尖削的山形,按风水来说山形的确不好看,加之终日不散的雾气,想到田青幽暗的院落,竹觞竟心下生出了一点莫名的诡谲感。
不过田青本人,还真是和诡谲不搭一点边,只是一个爱财的小村夫罢了。反复想着镇上人提到的和田青有关的事情,他扬起了玩味的笑。
是日夜里,田青为竹觞整理好床铺,换了伤药,还关心地问竹觞觉得身体状况如何。
竹觞道:“我觉得近日身体恢复得不错,等伤口结痂好了,我也就该走了。”
田青倍感欣慰,因为这意味着,眼前这尊大佛就快送到西了。等竹觞走了,家里的开销就能省下一大半。他边思忖着边在心里打起算盘,脸上也挂起了不自知的笑容。
竹觞却突然皱眉道:“不过,我有时候白日里觉得精神不佳,周身阴冷,不知是何故……”
田青回过神,表情认真起来:“怎么会?”
“哎,兴许是少了那枚玉石的缘故。它是我祖上世代传下的宝物,因为曾有巫祝说我家族阴盛,多体弱,易招鬼怪。所以便有了这枚辟邪防身的玉石,来保家族平安。”
见竹觞讲得头头是道,田青心里竟咯噔了一下。
竹觞继续道:“我是家里的嫡长子,所以玉石给了我,从小就没离过身。不过近日看来,这宝贝也许还真有那么点灵气。虽然它裂了,但玉材本身应该还是有用的。我是该早日把它拿回来了。”
听到这里,田青脊背生凉,他想到当日自己即兴编的谎,后悔起来。
“你那天把玉石押给了哪家富户?我下次去把它赎回来好了。”竹觞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观察着田青的表情。
田青咽了口唾沫,讪笑道:“不用麻烦竹公子,我……我以后去替公子拿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