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的站在那里,有那麽一阵儿,一动未动,只是站在那里。
他听着床上那人的呼吸,知道是睡着了,房中满是药的味道,分明是有窗的,却没有一丝的风。
那人动了一下,喃喃的唤着教主,声音极轻极低,彷佛梦呓一般。
何燕常走了过去,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然後握住他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脉。
曹真倒没有哄他,脉象极弱,竟像是弥留之际的一般。
何燕常想要松开,只是他脉搏极其微弱,彷佛转瞬间就会消失的一般,心中彷佛被甚麽扯紧了似的,竟然不知是何滋味。
事到如今,这人世上的仇人,大约也只剩了他一个。若是因了这个缘故,想在这里拼得一死,好取他性命,也倒不奇怪了。
他握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便醒了过来,转过脸,口里说道:“青尘麽?”
只是转了过来,却又僵住了,只是屏着呼吸看他。
“沈公子,别来无恙。”何燕常淡淡的说道。
沈梦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後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竟然坐不稳,便又倒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的抓住了他的衣衫。
何燕常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抱住。
何燕常不知他又要弄甚麽心机,便说,“沈公子既然生着病,我便不搅扰了。”手上便使了几分力气,想将沈梦的双臂掰开。沈梦却愈发用力的搂住了他,只是抿口不语,甚麽也不说,搂住了他丝毫也不肯松手。
何燕常被他搂抱得紧,心中突然焦躁起来,便冷冷的说道:“沈公子这样子,难道还想要与我比试不成?”
沈梦的脸颊泛着潮红,呼吸极不均匀,声音嘶哑低喑,问他说,“你怎麽来了?”
何燕常沉默了许久,才说,“曹真求我,我才来的。”
沈梦突然低低的笑了,说:“我就晓得你不曾死。”
何燕常忍不住嘲讽他道:“我还以为沈公子总是盼着我死的。”
沈梦却没说甚麽,不似他预料的那般恼羞成怒,只是吃吃的笑着,彷佛听到了甚麽极好笑的笑话似的,伏在他肩头闷笑。
两个人许久都不曾说话,何燕常还以为他睡着了,沈梦却突然说:“我见着罗钦了。”
何燕常怔了一下,心里莫名的一沉,却并不觉着意外。
沈梦喃喃的说道,“他狼狈得很,流落在祜城城外,连城门都进不去,跟丧家犬似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
何燕常没有做声,却想,罗钦已然中毒,只怕时日无多。老王爷果然李代桃僵,不曾杀他性命。不过罗钦既然遇着这人,只怕早已丧命。
沈梦低低的笑着,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一定杀了他?我才不呢,我割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又拿火烧过了,他跪着要我杀了他,我却偏偏就是不杀他。”
何燕常心口发紧,慢慢的抓紧了他,说:“沈公子觉着痛快?”
沈梦喘着气笑了两下,才说:“痛快,怎麽不痛快?”
何燕常便默不作声。
沈梦无力般的依靠在他的怀中,突然又说:“栖凤山里漫山大雪,你是如何逃出去的?”又喃喃的说道,“我那时想着回去见着你,也不知你会如何的痛苦,心里便十分的欢喜快意,却不料被你逃了出去。”
何燕常听他说出这些,心中竟然丝毫也不觉意外,他只觉着胸口有些发紧,也不知是不是被沈梦抱得太紧的缘故。
他淡淡的说道:“我与罗俊青比试,胸口受了刀伤,因此中毒之後,竟痛得醒了过来。”
沈梦轻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让他有些心烦,沈梦喃喃的说道:“哦,怪不得,我还奇怪,你怎麽不说要同我做那件事了,往年不都……。原来竟然是这样,你是怕我晓得了,对你不利麽?”
何燕常微微冷笑,不想同他再说起这些旧事,便说:“沈公子是要叙旧麽?”
沈梦吃吃的笑着,搂着他的脖颈,低声的说道,“何燕常,我都要死了,你方才不是摸了我的脉麽?难道还不信真?人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同你有七年了,你难道丝毫的情意都不念麽?”
《梁间燕》十三
何燕常失笑起来,觉着他这话说得十分荒唐,便道:“沈公子说笑了,我倒是不如沈公子这样有情意的。”
沈梦笑了一下,轻声的说,“教主……,没想到你居然这麽的小气。”
何燕常不知他这是要怎样,便没有答他。沈梦搂紧了他,在他颈边轻声的问道:“何教主,你听曹真说我要死了,心里可有些难过麽?”
何燕常仍旧不答,心中却在冷笑,想,是又想拿何林来说麽?
他一言不发,沈梦却似乎并不在意,依偎在他怀里,自言自语般的在他颈边低语道,“你还记得香雪山庄麽?我对你下了天地散,你那时心里恨我罢?我的声音这样的难听,便是拜你所赐。”
何燕常冷笑了一下,说:“沈公子,有件事你休要弄得错了。我那时是要杀你的,不过气力不济,只伤了你的喉咙罢了。”
沈梦难得的静了片刻,然後才说:“我见着你痛苦难受,心中便十分的快意,可快活之後,却又……”
何燕常见他顿住不说,也不知他又要说些甚麽,心中便隐隐的觉着怪异。
他进来这房中,沈梦说的话便有些奇怪,口气也十分的不同寻常,让他觉着蹊跷。
沈梦笑了起来,才又说道:“我见着你难受,心里便十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