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重光的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你知道什么?”
数珠丸安静地答非所问:“我总是能看见别人心底埋藏的yù_wàng,看见他们的渴求,与他们的苦难感同身受。后来我就闭上了眼睛,眼中所见不如心中所见,直到那天我看见了您——”
他的语气里有了赞叹般钦佩的语气:“您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存在——您的心是深渊,冰封万里的深渊,沉寂了千年的深渊。”他微微昂起脸,月光洒在他素白的脸上,宛若佛前莲花垂下柔软的花瓣,可是他不是花瓣,他是刀,有着最锋利的边角,“您的深渊下埋葬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复仇的火焰,这火焰让您熬过千年的时光——”
他没看见三日月和髭切震惊的神情,缓缓说:“这样的痛苦,早点结束不好吗?”
随着他的话语涓涓流出,源重光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低垂着头,羽织的兜帽早就摘掉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背后,他双手各握一振太刀,是长船派的太刀和鹤丸国永——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鹤丸那里抢来他的本体的。
雪白的羽织在风中展开,双刀斜劈,上下交错,封死了数珠丸所有退路,平安时代的雍容优雅和战国的烽火鲜血融合,盛开盛满毒的冰花,鸦羽般的长发里透出的半张侧脸极致苍白极致美艳,五官带着凛凛杀意,给他艳丽到色/气的脸镀上了一层刀锋般令人颤栗的冷艳。
他那样美,像是世间一切关于美的概念的集合体,摧枯拉朽冲进所有人的心口,强硬地留下他的痕迹。
在场的付丧神都愣住了。
暗堕的神明身在黑暗,向往光明,而他们面前这个人类,就是最完美的黑暗与光明的结合,他的美丽,充满死亡的诱惑。
“啊——”
“这样的——”
“这是——”
神明们抬起手,对着那个人类张开手指,握紧——
清澈的瞳孔漫上血色的红。
我的,我的。
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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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着寒气的刀夹在数珠丸脖子上,这振佛刀一动不动,像是根本不在意。
“你怎么知道的。”
极低的询问,低到仿佛耳语。
数珠丸一如既往的安静,好像那个暗堕的不是他一样:“眼不能见,心自可见。”
他没有睁眼,但是源重光有种感觉,被注视的感觉。
“结束这样的痛苦不好吗?”
非常认真的询问,源重光却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龙,一瞬间,那种优雅从容都从他身上褪去了,他狭长上挑的眼眸因愤怒而变红:“痛苦?我就要这样的痛苦!我要报复他们!什么宁静,那是懦夫逃避现实的选择!他们敢那么对我,我就要让他们跟我一起下地狱!”
“就算是爬,我也要把刀捅进他们的心口!”
他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齿间咀嚼着那些人的血肉,森冷的语气犹如泥沼里爬出的恶鬼说着复仇的宣言,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决心。
“请问,”一个喑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您是否举行过成年礼?”
源重光略微偏头,就看见了那个容色绝艳的青年。
三日月握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栗,他屏住呼吸等待一个答案,尽管那个答案有可能将他凌迟,有可能让他体无完肤。
他衷心期盼他不要得到那样的回答,他恳求漫天神明——如果神明肯回应他这样一个暗堕的,肮脏的存在,他愿意付出一切,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取他所珍爱的人拥有一个平静过往。
他知道三日月宗近这振刀是作为长平亲王的成年礼礼物被锻造出来的,他化成人形后第一个见到的也是他,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刚被锻造出来的刀剑会有付丧神。
他想起优子和别人聊天时,感叹亲王殿下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想起他初见到付丧神时丝毫没有惊讶的表现;想起他死时一点也不意外的神情;想起他带着血的笑容,想起他体内庞大的灵力,卷起漩涡卷起风暴,将他抛离他身边……
他以为他的主君是在那场变故中和他一样被灵力抛到这个时间,被意外捡到,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他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死亡并坦然迎接……
如果他不是意外来此,而是……在漫长的折磨后被扔到那里完成一个任务呢?
他知道现在的主君丢失了很多记忆,连他都不认识了,是回到最初了吗?
那么,您是否举办过成年礼?是否收到过那振三日月宗近?是否如我幻想的那样,一直都是幸福的生活着,直到最后坠下山崖结束一生?
源重光看着他脸上近乎绝望的期待,冷漠的话语不知为何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没有。”
是的,没有。
没有举办过成年礼,没有那样幸福的生活过,没有如你所想平顺地走到人生末尾,也不是因为意外来到这里。
一切都是他灰暗挣扎的生命里的插曲。
“是吗……”
三日月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却没有再感到痛苦,他摸摸自己的胸口,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时的您没有举办过成年礼,也就是说在那天之前,您就已经离开了那个时空吗?
那么,这千年的漂泊里,您累不累,有没有受过伤,有没有感到孤单,冷的时候有人为您添衣吗,渴的时候有人为您端水吗?
您……
是否向往着平常人的一生呢?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