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伸出一截短短嫩嫩的手指,揉着眼睛指了方向。
程锡像是睡着了,他不方便再架着走,便把人横抱起来。
两臂之间的压迫没有他想象中重,程锡太高,抱着姿势有些怪异,手臂和腿也无处安放,很是局促。
小娃娃就跟在他身后,懂事地帮腾不出手的徐至开了卧室的门,他个子太小,够不到灯的开关,好在客厅的光源能让徐至勉强看清卧室里的情况。
房间里太昏暗,也太静,只能听见衣料摩擦声和不一的呼吸。
他替程锡除去鞋袜,然后解开领口那两粒紧密严实的纽扣,起码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程锡的痣长在颈侧,他摆弄衣领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掠过,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也就是他发怔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按住,程锡的胳膊横在他的喉间,整个人失衡倒在程锡本该躺着的地方。
他喉结一滚,闷哼声被堵在口中,程锡欺身,蛮横的吻暴躁地落下。
它不像是吻,更像是怒气结郁太久后的撕咬。
牙齿与柔软的嘴唇相碰,血腥气四溢,程锡伸出舌细细地舔,舌尖和涎液扫过的地方一阵刺痛。他顶开徐至的牙关,一股腥咸金属味弥漫。
程锡的手掌很热,那只手把徐至的衣服往上推卷,掌心滑过流畅的腰线和紧绷的腹肌,最终停在了心脏的位置。
他卡着柔韧的肌肉,摸到肋骨,感受着最近最激烈的心跳。
“你的心跳得好快,”略带酒味的热气突然离得很远,压在徐至喉间的钳制一松,程锡坐起来,“谢谢你送我回来,我的酒醒了。”
徐至形容狼狈,大片腰腹都袒露在微冷的空气里,嘴唇被他发着狠啃了一阵,现在麻痛不已。
他拒绝了程锡向他伸出的手,自己挣扎了一下从床上起来:“你越距了。”
他重整衣装,走时步履竟有些踉跄。
程锡用指腹擦过唇缝,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徐至的心跳和味道。
即便内心波澜纵起,徐至带上门的动作也还算轻。
他花了一分多钟来平复,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响。
像是厨房,门口还有一把小椅子用来垫脚,所以灯开着。那孩子踩着椅子站在流理台前,两只手捧着一个对他来说很重的壶。
“想喝水吗?”徐至走过去,将那个水壶拿走,一边有一个很可爱的乳白色塑料杯,应该是程锡买给孩子的。
“不,我想,给爸爸、烧点热水,他,难受。”稚嫩的嗓音,带着一股奶味,徐至觉得他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话似乎更慢一些,他弟弟徐更像他这么高的时候,吐字清晰语速适中,利索地背些古诗也不是问题。
壶里的水是凉的,灌了三分之二满,再重一些小孩拎不动。他点燃了炉灶,把它放上去,又把小孩抱下来。
他乖巧极了,眼睛像是最亮的黑石头,有星星要从里边迸出来。
“别碰火和电,对你来说太危险。你妈妈呢?”一时半会水烧不开,小孩穿得单薄,脚上还是赤裸的,他摸了摸,比他的手掌更冷,于是徐至抱着他往儿童房走。
他眨眨眼睛,说话流利了一些:“爸爸,是爸爸,也是妈妈。”
程锡没有结婚,所以这里没有女主人。
那他呢喃着的“安安”,就是怀中小孩的昵称。
思及此,徐至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叫程安,平安的安。”程安小朋友在他的怀里动了一下,小手拍了拍胸脯,像是为拥有这个名字而自豪。
徐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发丝果然很软。
儿童房就在程锡卧室隔壁,装饰得既童真又温暖,墙纸贴的是饱和度很低的豆绿色,地上铺的地毯是短毛的,易清理,不会藏有太多灰尘。所有的家具都没有尖锐的棱角,床边放了很多布偶,刚才他手里抱着的灰色猫咪就躺在枕头上。
徐至把程安抱到床上,拖鞋里面有毛茸茸的袜子,他蹲下来,给程安穿上。
世界上能让徐至亲自伺候的人不多,大概是命里的定数,程锡父子俩在一个晚上就让他弯了两次腰。
“你呢,大哥哥,你,你叫什么?”
程安认真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问。
“不该叫我哥哥,要叫叔叔,是徐叔叔。”他只比程锡小两岁,程锡儿子叫他哥哥,岂不是让那人捡了个大便宜。
“可,爸爸有白头发,许叔叔你没有。”徐至替程安穿袜子,程安就盯着徐至头顶看。
徐至给他穿好了袜子,脸上的表情因为小孩子神奇的逻辑松动了一些,他轻轻笑了,又牵扯到唇上的伤口。
“是徐叔叔,不是许,该睡觉了。”徐至纠正他,让他躺下。
程安不依,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开床边的抽屉,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铁盒,然后护在了怀里。
“许叔叔,你,你闭上眼,伸出手。”
奈何程安还是念三声,他觉得程安应该是不认识“徐”字,才找了个简单的字代替。
程安的表情很是雀跃,像是想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宝藏。
他很配合地闭上眼睛,然后伸出了手。
手掌一凉,程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地放了一个小玩意在他掌心。
“你可以,睁眼啦。”
他慢慢睁开眼睛,自己手掌里躺着的是一粒糖。
程安抱着铁盒,笑眯眯地仰头望他。
“吃了之后,痛痛就飞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