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仙站稳,见是青龙,一张脸便绷紧,又瞥见他怀里的骨灰瓮,脸色更加难看,素来圆滑世故的周一仙,却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青龙对此也没甚反应,心里多是理解,被自己抓来行动受限,更何况他的孙女——青龙往石室里望了一眼,果然那道粉色的身影,端坐在冰床边,看着毫无生息的碧瑶。
招魂失败,石室赫然成了无人踏足的地方,连日里还陪着碧瑶的人,竟只有那个小姑娘了,连幽姬也怕触景生伤,不愿呆在石室里,而那小姑娘倒是天天准时准点进入石室里,没有避着任何人,非亲非故,却做着以前幽姬做的事,为碧瑶擦身,与她说话。
莫怪周一仙发那么大牢骚,青龙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冷清、冰寒的石室,抬手关上了周一仙打开却未阖上的石门,离开了。
石室里,已经没有骇人的血泊,干干净净,仿佛一切如常,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酷寒冻人的冰床上,碧瑶面容祥和安然地趟着,如同一个熟睡的精灵,却正因为这样,让知晓她情况的人,观者心伤,昔日灵动的女子,如今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
石室冒着白色的寒气,在地面上悬浮着,飘飘忽忽,冷冷清清,石室里亮着两盏壁火,明灭不定的火光也好似染着石室的冰凉,只有微光,淡淡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昏暗的地方,冰床前的空地,曾坐着的是那个客死异乡的苗族巫师,想想都令人脊背发凉。
只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环境影响,细细地擦净那握着金色铃铛的手背,又探了探碧瑶的额,眉头紧锁,片刻又松开,喉间动了动,才用悦耳的声音轻轻道:“幽姨今天还是未来,不过没关系,碧瑶姐姐,你若是想知道,小环告诉你,幽姨和青龙叔叔要打理鬼王宗上上下下太忙了,顾及不过来,可还是让小环来陪你,爷爷前几日还同我一起陪着你,这几日走得越来越早,真是没有毅力,还总是暴躁发脾气,不过也别怪他,爷爷那么爱自由的性子,憋在狐岐山内,除了和野狗道长吵架斗气,都没事可做,想来是憋坏了。前天还因为道长夹了他看上的鸭掌,而大吵特吵,真是像个孩子。碧瑶姐姐,你那么聪明,一定有法子整治互不顺眼的两人,当初你追着我两爷孙遁逃的场景可厉害了,你要是醒过、、”
小环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合欢铃金光依旧,碧瑶依然闭着双眼,睫毛纤长,在面上落着的微影,一动不动,小环抿唇,发出的声音微微哽咽:“我知,碧瑶姐姐真正想听的是万先生和大哥哥的事情,可他们这些日子都闭门不出,小环无从得知,大哥哥他变了好多——碧瑶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若是小环能力再强一点,也许能救你,你也不用睡在这里,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心上人,你不愿见到他们为你心伤吧,你不想他们一蹶不振,颓废度日吧,要是小环再强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也许会化解了万先生心中积郁而成的戾气,会让大哥哥再回到你曾欢喜的傻哥哥,碧瑶姐姐,小环无法发挥出玉儿全部的能力,也无法掩盖玉儿运功时的气息,对不起,对不起。”
话到最后,小环再也无法强装乐观地在碧瑶耳边低语,修罗血玉不能暴露人前,曾经属于修儿姐姐的血玉如今在自己身上这事,连师父都得瞒着,明明还有一丝希望,小环却顾虑得太多,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伤心,知晓了碧瑶的故事,对碧瑶的歉意压在小环心头。
几日里趁着无人来这石室,小环不止一次尝试了用血玉为碧瑶招魂,却终究无能为力,始终还是能力不够,再则周一仙也不愿她以身犯险,小环只能陪着碧瑶,不想在人人伤心之际,留碧瑶孤单的一人,留下合欢铃内孤单的一缕芳魂。
碧瑶姐姐虽魂散,上天却玩笑般地留着她眷恋人世,如若可以,她想醒来,如若可行,她也愿离去,徒留一缕残魂,留在她珍视的人们身边,折磨的是谁,可怜的是谁!
沉睡的人,真的毫无所觉吗?
有晶莹的水珠滴落,小环撑着冰床,坐在碧瑶身边低着头,颊边水光微亮,如微尘般一颗泪珠滴到了冰凉的手上,溅开成冰,溅到金色的铃铛上,合欢铃忽地金光大亮,小环胸前也亮起了红光,金、红相映,刹那又恢复正常。
小环睁开为了止住眼泪而闭上的双眼,错过了那一瞬间的异常,碧瑶还在沉睡,合欢铃亮着淡淡的光,胸口血玉微微发热。
小环忍不住取出了血玉,血玉猛地在昏暗的石室里明亮起来,照亮了整间石室,诡异的红光照着的寒气忽地翻卷起来,密闭的空间霍然有大风刮起,卷出森森鬼气,一个模模糊糊,瘦骨嶙峋的人影将现未现,慢慢汇聚。
小环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一时之间被吓得惊站而起,忍着没有尖叫,挡在碧瑶冰床前,手摸在腰间的血玉骨片上,警惕地看着那快要浮现的影子。
“咳咳,小姑娘,你竟然身习南疆鬼道之术,懂得聚魂凝魄的道法。”一道苍老至极的声音从那模糊的阴影里发出。
“老爷爷,你是谁?”小环看不清阴影的样子,听音出声询问,胸前修罗血玉猛地一震,那阴影中的人霍然清楚,赫然是那个灯枯油尽的南疆大巫师。
小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