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
打坐讲究“清静无为、离境坐忘”,重会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跟蒲团上长了针一样,扭来扭去,时不时偷偷睁开眼睛偷看一眼穆峥,可他只要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穆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只好继续在扎了针地蒲团上坐着,怎么坐都不舒服。
林星陆倒是坐的住,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漫天的血,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满心煎熬,睁开双眼,眼中就藏了戾气。
不知过了多久,“砰”的一声,打断了千奇百怪地打坐,穆峥循声望去,就见林鸣岐大头朝地,滚到在一旁,她一边念心法,一边打坐,睡着了。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林鸣岐低着头,红着脸道歉。
穆峥只觉得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他好不容易从一堆浆糊里理出来一些线索,收了笑容,从香案下抽出一根戒尺,朝林鸣岐道:“伸手。”
林鸣岐的手小小的,还没打下去,她的大眼睛里就泛起了泪光。
穆峥的手没能打下去,他转向林星陆,道:“你伸手。”
林星陆不明所以,将手神了出来。
他的手也是细长白嫩的,这只手拿过剑,拿过笔,翻过书,却从来没有挨过戒尺。
穆峥‘啪’的一声,将戒尺甩在了林星陆手心。
白净的手心泛起一道红印,紧接着那红印飞快的肿胀,他整个手掌都成了红色。
他皮肤嫩,手指头按一下都会红,自然也比别人要怕疼,但他什么都没说,除了哆嗦了一声,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哥。”林鸣岐昏昏欲睡的劲全醒了,抱着林星陆的手,使劲吹了吹。
“师父不讲道理,明明是我睡着了,为什么不罚我,要打大哥。”林鸣岐道。
“要叫大师兄,长兄如父,你不好好打坐,他教养不当,管束不力,我当然要打他,不仅要打,只要我发现你们两个偷懒,都要打他,知道了吗?”穆峥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做师父,不仅学会了,还青出于蓝胜于蓝,短短的时间内,便将他们三个人的脾性摸了个透彻。
重会的软肋是林鸣岐,林鸣岐的软肋是林星陆,而林星陆的软肋,是所有人。
“师父不讲理!”林鸣岐不知道怎么反驳,又直觉师父说的不对,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要是你的话,马上就回去打坐,不然......”
“啪”的一声,又是一板子打道了林星陆手心,这一下穆峥有意加重了力道,林星陆又哆嗦了一下。
“您不要打了,我这就打坐。”林鸣岐感觉到林星陆轻轻的一抖,忙将两条小短腿盘了起来,乖乖的打坐。
“星陆,你可有不满?”穆峥收了戒尺,问道。
他声音轻柔,亲昵地叫星陆,林星陆不知不觉就摇了摇头。
星陆,星陆。
很久没有人叫过他星陆,林夫人总觉得这个名字取的太大,怕他压不住,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阿豕,她平常都叫他阿豕,生气的时候就叫他小猪。
家中的先生都叫他林少爷,奴仆都叫他大少爷,林鸣岐叫他大哥。
只有父亲,才会这么叫他。
这称呼既让他觉得陌生,又让他觉得温暖,卸下了些许心防。
直到霖生上来领他们去吃午饭,对彼此都是折磨的打坐,才结束了。
“师父,您不吃饭吗?”重会问道,他好奇心旺盛,若是不问,吃饭都吃不痛快。
穆峥摇头,让他们出去,自己跪坐在蒲团上,敛去了笑容,看着眼前的画像出神。
到了这个修为,吸风饮露并不是传言,吃饭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而他,从来不会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来,点了一炷香,插到香炉上,寥寥青烟中,他道:“师父,徒儿给自己找了一把剑,您觉得好不好。”
画上的人目光深邃,什么话也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穆峥再次露出笑容,这个笑容更加诡异,衬得他眉目愈发乌黑,出奇的美,眼中染着一丝戾气:“我觉得很好,这一定是一把绝世好剑,真想快点让他们看一看。”
林星陆看着桌上的饭菜发愁,由奢入俭难难,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形。
任何一个人,若是锦衣玉食十三年,突然一天只给他吃一碗水煮菜,就算是神仙也难免吃不下,林家夫妻俩,一个有权,一个有钱,林府吃饭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林星陆能吃的下就来鬼了,林鸣岐也没有动。
这青菜老的很,像是没煮熟一样,重会率先夹了一筷子,嚼了嚼,吐出来一口渣滓。
“小师妹,你吃这个,这个嫩。”重会从那一大碗水煮青菜里挑出几根看着嫩绿的菜叶子,夹进了林鸣岐碗里。
“谢谢二师兄。”林鸣岐抱着碗,尝了一口,想吐又不敢吐,眼巴巴地看着林星陆。
“咽下去。”林星陆端起碗吃了起来。
这也实在不能怪霖生,浮云虚人少,穆峥除了吃药就很少吃其他的,他们自然也不开火,平时都是吃辟谷丹,只有在出去采买的时候才会去酒楼里吃饭。
本以为煮粥已经是极限,上午却接到掌门的纸鹤,让他准备饭菜。
一向稳如泰山的他,也不禁头痛。
林鸣岐听话的咽了下去,扒拉了一口白米饭。
白米饭又干又硬,粗糙到划嗓子,吃着跟吞剑一样,就连重会这刚过了两年好日子的人都吃不下去了,他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