柾像要用水冲掉苦涩的思考似的,用力打开水龙头。
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刷牙后使用冷水洗练,在用力推须把水滴甩掉。然后,他把睡衣从头上脱掉,拿衣服擦脸。显得比起今天早上叫醒来时,脑袋要清醒多了。
倒映在镜子上的,是充满了荒淫痕迹、留有淡淡性感黑眼圈的不悦的脸,以及像是要现给人看似的,散布在整个胸部和腹部的瘀痕。可是,吻痕全部都是在不脱衣服就看不到的地方,或者这是贵之最后的一点理性。
柾稍微退后,站到能让镜子照出全身的地方。
太阳晒黑的痕迹尚未消失,遗留在手臂上。柾的身体不容易长肌肉,胸膛和腰部都比一般人来得纤细。牛仔裤的尺寸,比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悠一小了三寸之多。尖础的腰骨、平坦的腹部、泪型的肚脐、褐色的大腿及草亘的小腿。被淡薄的体毛覆的性器。
这个是多么难看——柾这么觉得。可是,贵之是怎么想的?——那个孩子的皮肤,是滑嫩嫩的乳白色。微小的身段,大小正好可以让贵之完全抱在怀里。心里又是感到一股刺痛。嫉妒似乎是和这股疼痛连接在一起的。
——我是怎么了?在高中的时候,总是对自己的容资感到自卑,要是有人敢说自己是矮冬瓜或者好可爱,就算是一百公尺外,他也有扑到对方身上踢一脚才甘心。可是,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柾忽然朝镜中的自己问道。完全不像自己的扭曲脸孔。
只有容器变回从前的自己,投贵之所爱,这样就满足了吗?你真的想要返老还童的药吗?
不是这样的。不管容器再怎么改变,我还是我。
而且,贵之也爱着我的身体,执着于我的身体。最深处的疼痛感和吻痕,都证明了这些。——可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掩人耳目的和那个孩子相会?不是因为厌倦了我吗?他和那个孩子只是玩玩而已吗?或者是——还是……。
「……可恶——不想了!」
柾把湿掉的睡衣丢到洗衣笼里。不想了、不想了。不要再自寻烦恼了。比起这些,先填饱肚子要紧。
柾拿出新的内裤,套上毛衣,穿上牛仔裤。然后,他走到厨房,卷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蛋和香肠。打开咖啡机,切开吐司,丢进烤箱。在这里东弄西弄得也不见人影,贵之是外出了吧?
——————他去哪里了?
烤箱发出「叮」的声音,把柾吓了一跳。厨房和餐厅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我一个人。
7
柾突然这么想。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不晓得就这样茫然失落了多久。柾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正响个不停。
柾放开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杯,缓缓站了起来。他来到电话面前,犹豫了好一阵子。要是贵之打来的,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中川。」
「……哦……贵之现在不在。」
柾虚脱的坐到椅子上,一种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失落的感情充塞心底。可是,中川接下来说的,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内容。
「请您冷静听我说。老爷子倒下来了。」
以彷佛事先准备好的冷静,中川这么说了。
「老爷在自宅昏倒,方才送到医院去了。约五分钟之后,会有车子接您前往医院,请您准备出门。」
情况非常危险。——听着中川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话语,柾彷佛不干己事的回答「我知道了」,拿起了外套。他把手机和钱包放进了口袋里,确认火都关了之后,离开房间,锁上门锁。迎接的车子,已经在大门的停车位等待了。
前往新设于横滨的四方堂邸附近的高榇综合医院,飞车约三十分钟左右。柾在外来急诊门口前准备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受动摇,他是光着脚出门的。
——滴答、滴答。
放在橱柜上的时钟声,在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到的寂静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还有频繁出入的救护车警笛声。这些平常一点都不会去留意的声音,无情的摧残着柾疲惫衰弱的神经。
想要转移注意力,柾打开沙发正面的电视机,无意义的转换频道,又关掉电源,把遥控器丢到沙发上。八点半。还不到熄灯的时间,可是这里完全听不见其它住院病患和护士的声音。
这个特别室,是包下整个外科病楼的五楼而设的。顾虑到身为医院赞助人的四方堂加和前来探病的vip,电梯也设在与一般电梯不同的地方,以守卫和复数监视器森严警备着。
当然,一般住院病患是不能进入的。柾现在身处的是接待室,里面是祖父休息的病房。里头的设备和摆饰品可以媲美饭店的高级套房,当然住宿设施也非常完善。
这里是完全看护制,因此不用家属陪伴,可是柾今晚打算睡在这里。他以前也和三代轮流为祖父看护过。
那是柾甩开祖父雇佣的保镖,和悠一玩昏了头回家时发生的事。还好因为发现的早,病情不到太严重的地步,但祖父还是住院了将近一个月。
虽然听说这次的发作并没有电话里听见的那么严重,可是看中川和主治医师低声商谈的模样,情况似乎不甚乐观。
柾无意识的用力咬紧了下唇。此时他在秒针的滴答声中,听见了快步穿过走廊的脚步声,忍不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没有敲门声,门直接打开了。贵之也不脱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