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夜色愈加凉了,白玉堂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欠欠身捞过酒坛子,慢慢地沿着泥封的边缘拆开了,抬眼看看展昭:“你还是不能喝,对吧?”说完也不等展昭答话,他自顾自地把着坛子口灌起自己来,这一灌就是大半坛子。
“白兄,”展昭皱眉,伸手去夺他的酒坛,“展某是真心来认错的,你不需要这样。”
“哈,认错?”白玉堂却丢下酒坛子,笑了,“你有错么?你犯的什么错?”
那屋顶是个斜坡,酒坛子放得不稳,慢慢地滚动起来,展昭看见了刚要起身去追,却被白玉堂一把抓住袖子拉了回来:“展大人莫不是以为——我白玉堂是被你骂上两句就茶饭不思、伤痛欲绝吧?”
酒坛子滚到屋檐上,被个小石子绊住。白玉堂见展昭被他拉回来就乖乖坐好不动,心情好了一点:“我也不是生你们开封府的气,案子要怎么推怎么断,我是外行,也没想管你家包大人的闲事。可就是眼看着这样的事,烦。”
原来是这样么?展昭扯出一丝笑来:“白兄江湖经验尚浅,其实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就算再离奇一些的也是有的。”说这话,他忍不住又瞟一眼颤巍巍绊住在屋檐的酒坛子。
照展昭的想法,白玉堂这样的性子,想必会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他就可以讲讲从公孙先生那里听来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案件。谁知白玉堂却凑近了半尺,空前严肃地盯住他,问:“那你觉得呢?”
“啊?”展昭一愣,“什么觉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案子其实算是很清楚的,二人串通起来坏七条人命,这自然是当斩的,宗族里人为维护名誉干扰查案也自有条款处罚,包大人的意思,毕竟未有大恶,看顾他们的脸面不与声张了——白兄看来,可是有哪里不当么?”
白玉堂摇摇头:“王法什么的,你们开封府做主就行了,我说的也不是这个。”说着话他转开脸去,措辞了半晌才又憋出话来:“那钱铺老板和账房,杀灭妻儿固然……可他二人如今铁索加身反能和好,当初一夕成仇未必无人从中作怪吧?莫非在你们看来,他二人既是有那一好,便应当事事异常,不通法理人情的?”
这个,展昭没有多想过,正在想要怎样回答,只见白玉堂袖子一振,一枚飞蝗石滑在手心里,咻地一声掷出去,刚巧打开了屋檐边上的石头子,却激得酒坛子骨碌碌倒滚回来,被他一把按住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