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无本是有点生气的,气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就是不想傅红雪好过,或许真是有被欺瞒的感觉。

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那时的良景虚没有理由跟他坦白。

接而一掌击昏了冷霖风。

“夫人亲自下的手,不该有活口才对。”

尤离缓缓侧头看着他,“傅红雪早有打算,以命换命的准备都有了,万幸——两个人都没死……”

萧四无微微好奇,“傅红雪是这样的人——”

尤离道:“一蛊牵心,我帮他的。”

萧四无似懂非懂地笑,最后问一句:“吓坏了?”

他收臂,“起得来么?”

尤离攀着他手臂缓缓站起来,额上有冷汗,眼角是红的,手心湿热,闭着眼睛深呼吸,萧四无说不清喜怒,“怎么,怕死吗?”

尤离未曾思考就已点头,长睫一闪,捂着左胸感受自己的心跳。

“我刚发现我这么怕死……”

一直想死的人终于明白了害怕死亡,又是萧四无的一个成就。

于是笑道,“死不了,会长命百岁的。”

尤离回头看着晕过去的冷霖风,知道唐竭一定担心得要疯了。

地上还未干透,湿气一点一点的透出来,从唐竭的膝盖蔓延到全身,肋骨的疼痛让他想伸手去安抚,刚一碰上又疼得更甚,最后拍打着门哀唤里面的人。

“奶奶——”

唐青容听得见,最后抬起眼睛看着王郅君,却被后者的话逼得不能开口。

“你不要跟我说,要救那小子。”

唐青容仍旧道:“她一定还是想要大悲赋,奶奶……您留着它也没有用……”

唐竭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最后大门一开,看到王郅君长杖尾端的精致雕纹,他伤口的血又渗出来,指间也染上血色。

“你还叫我一声奶奶,就表明——”

唐竭道:“奶奶我知错了,不管是离家,还是偷药,都知错了……”

“哪怕是给那个女人跪下也好,霖风——冷霖风,没了他不行,奶奶你要我死吗!”

叶知秋在长梯下闻得这声高呼,思绪立刻翻转至尤离身上。

情深不寿,是否就是如此?

钟舒文一身水气,显然刚从山下回来,看着上方的凄景,被沉重的氛围压得没有开口。

叶知秋叹道:“何事——”

钟舒文道:“九华的来报,唐盟主很快会回来。”

唐竭抬不起头去,只能看着王郅君驼色的衣角,缓缓摇了头。

她不会想救他的。

她曾经差点就杀了他。

他身体一倾,双手撑在门口的砖地上,再直不起身来。

木杖捶地,咚得一声。

“带他回去换药。”

傅红雪在廊侧看到了全程,脸上表情麻木。

他最不喜欢这样冲突激烈的场景。

他已在唐门待了多日,燕南飞不能与他同行,隐住在后山小宅里,地点只有他和叶知秋知晓。大事频发,不管是要静心还是要想对策,他都该回去一趟了。

江湖人提到傅红雪,即便言说他的腿疾,或者议论他孤僻的性格,却无一不忌惮他的刀。

人一旦站在顶峰上,就难以明白别人卑微祈求时的渺小。

山路不便,然他轻功也绝顶,林中毫不见暑气,炊烟不散,燕南飞已几步冲出来,果见是傅红雪回来,急切而问:“如何?”

傅红雪三言两语地道明情况,最后说了打算。

“今晚夜探醉月居如何……”

燕南飞沉吟片刻,“我陪你去。”

他给出有力的理由,“那儿的路我都还记得。”

傅红雪没有反对,“我方才,看到唐竭的那副样子——”

“就像尤离对……”

燕南飞哀色骤起,“公孙剑把他葬回太白了。”

他狠狠闭目,“傅红雪,你说,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可以化成鬼……”

傅红雪道:“叶盟主都告诉你了?”

燕南飞也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惨烈难题,“我本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同去轮回了。”

他掌心搭在傅红雪肩上,“他从来没有自尽的倾向,那日突然自刎,我有个怀疑,万分希望是我多想了。”

傅红雪心头一重,“我也一样。”

燕南飞掌中渐渐收力,“傅红雪,我可不是悲天悯人的人。”

傅红雪道:“我也不是。”

燕南飞的气息渐近,“事已至此,他绝对——”

“绝不能再想起来!”

巴山盛夏,不染徐海昏黄,无关燕云风沙,更难染指秦川凄雪。

那年剑客初行,鬓染雪刃含光,剑履山河伴云雨。一朝失心,终灭骨他乡,夜半魂歌无从起,乞前事皆虚,盼沉尘为梦,睁眸只惊笑。

江湖千载,浴血成谈,亡人多无记。希冥路相伴,交杯同饮话孟婆。多言多殇,愿常空惘,奈何桥上四面茫茫,寻尽千眼无他,孤魂自灭而已矣。

泼墨岭上新坟,独孤若虚横笛相和风雪,吹不尽哀思。江湖有多少人横刀策马而过,再也没有回来?这种人多得数不清,导致他们都快淡漠了生死,可发生在自己这里时,仍旧痛心彻骨。

公孙剑执着一坛酒,大半都晃落胸口,湿透了,冰冷更甚。

独孤若虚望着下方通往太白山门的路,好像看见了那日尤离和江熙来的样子。他只想象,也想象得八九不离十。

那是最好的岁月,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情投意合,携手归来。五毒的孩子,下巴抵在江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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