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她提到“八月中匆匆返陇”,又说“大漠凶地不可久留”,还透露夫妇二人随队进入了祁连山,后面的话语更有永诀惜别之意,那叶迭夫妇是在祁连山中牺牲的吗?因为什么?

收到这样一封信,也难怪南方把信往书下一压便匆忙离开,可是此后这么多年,她难道便再没回过这里?

“1961年……1961年的日记谁在看?”肖时钦问,站起来就双腿一软,向前扑去,叶修及时托住了他的腰。

“我。”唐昊说。

“有什么发现吗?”

大家都被他声音里的虚弱吓了一跳,肖时钦伸手撑在叶修手上,借力站直,脸色苍白得吓人。张佳乐两眼紧盯着日记,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你自己看吧,这一年全年也就四篇。”唐昊直接扔过来日记本,“只知道他们见了一面,叶……他家里好像情况不太好。”

“1961年,一月廿七

又一年新年。小骏二十五,小驰二十,小圆十一。

原以为去年不能聚首,今年总能一见,形势险恶出我意料。他不说,我总知道。

叶家赫赫扬扬时不见他春风得意,反躲之不及,宁可远游,如今却要回来共患难。他真的当这里是家,为何要苦寻归路?若不当这里是家,为何又要退让到这一步?他自己不怕,心仪姊可是吃了不少苦。

但愿如他所言,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便不以苦之为苦了。”

“1961年,三月十八

入春以来,双目疼痛加剧,初时尚可忍耐,继而汗如雨下。蛇啮数次方缓少顷,终不治本。

师父走前那几年,曾遍寻名医治眼,还冒险做了手术,也没根治这自古传下来的痼疾,我是太奢求了。

小叶子来信问我收徒一事,料监守已松,不必每封信件拆开检查。比起他,这‘牛鬼蛇神’的帽子扣给我,倒一点也不冤枉。

这门奇术觅一传人本就千难万难,少年人心慕德先生与赛先生,有谁肯回头学牛鬼蛇神的东西?”

“1961年,八月二十一

即使自由让我一无所有,我也要选择自由。

他曾用毛笔把这句话抄了贴在床头,现在大抵早忘却了。

……是我的错,不该和他吵架,明知道他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多牵挂放不下。念障便是如此,看得透,却看不开。

聚日苦短,谈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又是何必。”

“1961年,九月初十

心神不宁。师父曾说我们这一门修习到深处,多少是有一丝冥冥中的运道交感的,境界越深越是敏锐。

只求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

“你问荣耀?荣耀是一款游戏,是市面上最火的游戏,我呢,就是最厉害的战队蓝雨的一员,职业是剑客,id夜雨声烦。”黄少天空手比了个挽剑花的动作,“我是大神,大神懂不懂?玩这个游戏的千千万,我是数一……咳,数二数三的。”

南方给他逗得直笑,连上叶迭,三个人在山洞前生了一个小小火堆,烤了些山芋红薯当晚餐,叶迭又去刮下洞壁上蘑菇的碎末,沾了肉干去喂竹筒里的金蛇。小孩子的友谊来得最快,共同的奇遇尤其拉近了距离,听说他来自未来,两个孩子惊讶的同时不免兴奋,拉着他问了一长串话。

月亮升起的时候,南方双眼剧痛已发作过一次,启开竹筒放出金蛇,在手腕上咬了一口才稍有缓解。黄少天看着她月光下的侧脸,三条人影在地下拉得细长。

“这蛇像是毒蛇吧,让它咬你不要紧吗?”

“不要紧,小金很乖。对别人是毒蛇,我和师父却一天也离不了它们,每次眼睛疼,不靠小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小金是什么蛇?我从来没在外面见过这种蛇,还有它吃的蘑菇。”

南方低声吐出几个古怪的音节,一笑道:“这是它们的名字,老一辈人口口传下来的。跟你说可以,你不要对别人讲,我们……倒不是不欢迎外人,只是和人接触太多没好处,山下的人都拿这个山洞吓小孩的。”

“那我怎么没被吓到?”叶迭插嘴。

黄少天的注意力已不在他们的话上面,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以前被忽略的细节,不经意间的见闻,许许多多的杂乱碎片,拼接起来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圆。

洞穴内生长着肉眼看不清的蘑菇,人闻久了会产生恍惚感,严重者会恶心眩晕,这是“上一次”南方亲口所说。蛇以这种蘑菇为食,两者是一种紧密的伴生关系,蛇毒能激发人的情欲,却是幻术修行者必不可少的良药。洞壁、洞顶乃至水边石头上反复出现的线条繁杂的图案,则使中毒者产生头晕的生理反应——往深了想,还有笼罩在“拱辰楼”那边遮蔽视野的雾气……黄少天莫名想起季后赛蓝雨主场对兴欣,擂台赛的选图丛林迷雾。

这一整个山洞的内部生态,似乎都是为施术者而生。消磨人的意志,扰乱人的感官,营造出最适合施加精神影响的环境。

这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一种巧合,还是一代又一代术法传人的有意经营?

“他们所处的年代……基本能猜出叶家受到了什么政治事件的冲击。信里的语气,去祁连山不像是自发自愿的,更像迫不得已。”喻文州说,将日记递给叶修。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整个人的神色却灰了下去。肖时钦笔直站着,按着叶修手腕的手没有抖,只是很凉,手指僵硬地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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