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然手里抓着平板计算机,里头装着满是她跟紫琉的练习照片、比赛纪录以及一些日常合照。拜科技发达之赐,现代人要记录生活的方法太多,比较起文字或单纯的声音,影像或许更能达到刺激记忆的效用?
她不确定,但为了唤醒紫琉的记忆,任何尝试她都肯做。
在医生诊断之后,确定紫琉患了逆行性失忆症——简单的说,是忘了以前曾发生过的事。目前她跟爸妈都还在努力了解紫琉究竟失去了哪些记忆,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除了爸爸、已逝的母亲,以及她自己的部分童年记忆之外,其他的部分几乎全都忘记了。
包括她在内,曾为教练的妈妈也是;相对的,连在新西兰曾发生过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净。
她只记得自己叫“紫琉”,而忘了在新西兰时更常用的“史蒂芬妮”,同样的,她对母语的反应也多过其他语言。
如果在紫琉眼中,她不再是“珊曼莎”,而必须是纪舒然的话,那她愿意让紫琉喊着这个名字,只求能静静在她身边作陪。
“终于离开加护病房了,普通病房的空气好多了,是不是?”妈妈刻意用轻快的语调对她与紫琉说道。
为了让紫琉更易于接受教练变成母亲的这个事实;她们协调过了,把紫琉生母过世的时间与再婚的时间稍微错开。目前看来收到了效果。
躺在病床上的紫琉神情有些木然,只嘴角微微上扬,令人难以确定究竟真的高兴还是毫无反应。纪舒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轻柔搭在她的手上。“紫琉!今天天气很好,换个环境,开心吗?”
紫琉维持着同样弧度的嘴角,缓慢的回过头来。
点开自己的社群页面,看见往昔紫琉在场上挥拍击球的瞬间,忍不住捏了捏鼻头。她很快恢复笑容,把照片端到紫琉面前。“妳看!这是妳,妳在新西兰学网球,跟我,还有妈妈一起。”
紫琉很快就被她手上的平板吸引全副注意,“妳看……这是妳第一场青少年网球比赛……挥拍练习,跟我对打……还有这个……”
纪舒然缓慢滑动着画面,一张张照片让紫琉似乎应接不暇;她盯着屏幕,而纪舒然则仔细注意看着紫琉。
那表情很是专注,却又像是在疑惑,她自己为何会拿着球拍站在场上,是怎么办到的?但无疑的,紫琉对这些照片充满好奇心。
“妈,妳看!”她指了指紫琉,站在窗边的母亲笑着,拉开遮光窗帘,让整间病房立刻充满了温暖的金黄……
才一接触到阳光,紫琉一反常态的别开头,右手似乎想抬起来遮住光线,让纪舒然赶紧指挥母亲拉下窗帘!
“妳会怕光?”
紫琉没回话,只是皱着眉头,宛如无意识地挥着手——对着窗户方向。
大概是因为受到冲击前的车灯,导致她的畏光?“好、好,不开!我们继续看照片,好不好?”纪舒然再度把平板拿到紫琉面前晃了晃。
她睁开眼,温顺点头的模样,就像个孩子。
*
“舒然。”
纪舒然点点头,反指着紫琉,让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再指向坐在远处的父亲,以及站在床尾的母亲,不管怎么变换对象,紫琉都能快速反应。
“有进步哦!”就连来更换点滴的护士小姐都如是说。
纪舒然笑了笑,再度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紫琉张唇,毫不犹豫地答道:“舒然。”
每次听到那张唇里喊出她的中文名字,纪舒然心里总是一阵悸动;似是玩够了,她打开矿泉水让紫琉解渴,忽然之间,病房门被人敲响,纪舒然抬头望了时钟一眼——是该来了。
不到几秒,那三个女人鱼贯出现在她与紫琉面前。
在看见岑凯琳手上提着一串纸鹤跟卡片时,她忍不住嗤之以鼻。
“紫琉,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紫琉望着她们三人,默默的点点头,看在纪舒然眼里,一阵莫名的欣喜涌上心头;相较于她跟爸妈,紫琉对这三个人的反应明显冷淡许多。
“今天‘飘’又是提早休息,妳猜怎么样?一些熟客现在都会问小精灵去哪了哩!”程荞鹃大步流星的晃到紫琉身边,轻轻握起她的手。“我说,妳这个小精灵在外头也‘露营’得太久了吧?想不想念‘飘’呀?”
“我做了妳最爱吃的潜艇堡,啊,都凉掉了……”卫心瑀皱着眉头,而纪舒然则是冷冷地说了声“紫琉吃过了”。引来她轻轻一瞪,“那也没关系,吃过了总是还会饿的。”
那也要看她们愿不愿意把那东西送到紫琉嘴边。纪舒然抿着嘴,任由他们去搞。
程荞鹃也带了一些照片来给紫琉看,但紫琉回台湾才不过一个多月,比起待在新西兰,或甚至更早以前的记忆是相对薄弱一些;尽管如此,她们仍努力做着与自己相同的事——试图唤醒紫琉沉睡的记忆。
纪舒然特别在意紫琉对岑凯琳的反应。
只因,她无法忘记她站在紫琉身边,共撑一把伞,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景象。
而在她的追问下,爸爸日前终于松口,当初紫琉会一声不吭的自新西兰回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女孩。爸爸应该还不知道她跟紫琉之间发生过的事,所以不知道此举也是为了要逃避她。
这个貌不惊人,普普通通,丝毫没有任何亮点的女生。要把紫琉这天生耀眼的女孩跟岑凯琳凑在一起,还真是糟蹋了。
纪舒然见她从背包里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