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素还真在收到他的情报后,曾叹:千叶,已有这么多性命牺牲在前,素某亦感彷徨啊。
千叶传奇当不知此言,但这番心思倒也透晓。只是对于素还真回报苦境与死国暗中联盟的重大情报,他不疑问。
原因很简单,他与素还真从不虚言,虽然前局波折甚多,但中间机心,不过是手段与布局的较量,既合作又竞争的算局,他向来享受其中的乐趣,而素还真身为苦境领导者,却难免战战兢兢。正谓他素还真不堪其忧,而他千叶传奇不改其乐。
谁教他是他出生后第一名最好奇之人呢?于他而言,素还真此人忒是矛盾,说他早对其了解得透彻,却又是他今生最大的谜团。
话说回来,如果苦境与死国已暗中连成一线,则局势将有微妙的变化,这次素还真非但是主动方,自己也需拟好进一步计策。相比佛狱,如今死国的问题只剩下万妖炉与死国裂缝,万妖炉在早前诸多战役早受创严重,也许正是这次主动与苦境提出结盟的主因。
因此,若能将死国裂缝补起,就能暂时解决死国入侵的问题,只是裂缝深处死国之内,正是早前无法一举对付死国的原因,要真正攻入死国,必须要有强力的武力与后盾——
这日,千叶传奇因双足尚不宜行,便任长空为他推动轮椅,脑中反复思量布局。蓦地长空止住推动,出声提醒:「太阳之子,到了。」
千叶传奇闻声抬眼,一阵肃穆庄严的礼乐先入耳中,而后是前方白石小径开展的尽头,搭起了一处祭台,红毡铺地,华丽非凡——曾经她于此处向自己赌气,而今她则邀他观礼,为集境祈福。
当记忆开始有所交迭时,千叶传奇才赫然发现,人生感慨处,总在不经意。
千叶将方向指点,长空便移至苑旁的一处僻静处继续观看。见那祭台上丝竹铮鏦,艳色布幔翻飞,天日之下,流光飞舞,一名清丽女子正盈盈位于台中央,紫红广袖翼然,身姿曼妙庄严,偶然一曲笛韵拔高,响遏行云,她回眸顾看,透尽众生;再回身,钟磬响鸣,她衣袂如旋,在空中划出道道完美的弧度,如生千莲荷影,碧波万顷与天同祭,灵动中有肃然,瑰丽中有严谨,听那祭词道:「四时有序兮唯爱不可期,五谷有获兮唯魔不可娱,百神有祀兮唯命不可违,万物有归兮唯魂不知所依……」正是对万物庄重,心存敬畏之古老祭语。
末了,祭舞礼成,声息涌退,她款款走下祭台,唤了来人为千叶两人摆宴上桌。诸事忙毕,一时间,三人相坐,聆月整理了思绪,望向千叶,关心道:「千叶,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久违的问候,早已世事迥变,也毋须多言,千叶传奇只问:「方才那一曲是?」
「钧天莲华曲。」聆月不慌不忙应道:「这几天是集境的瑶食节,身为祀嬛,理当为众人祈福。」她说着,早抛却祀嬛的男女之防,为千叶斟上茶茗,却为长空斟上清酒,勉强微笑道:「集境向来资源匮乏,难得这几日能享用佳肴。不过吾记得你这名怪人,吃得少也睡得少,如今又有伤在身,这下可不知该为你准备什么才好了。」
这番玩笑竟难得让千叶感到尴尬,不禁轻咳了几声,朝长空瞅瞅,长空收到千叶求救的信号,想了想,只好道:「这,太阳之子本就与平常人不同,习惯就好。」
这是帮着调侃他吗?千叶颜色变了变,只好故做淡定地举杯饮茶,聆月掩口轻笑,又招待几品集境专有的糕点,询问近来概况。这僻静处,植有几株桂花,正当盛开,木樨飘香而落,别有细致芬芳,三人气氛和谐地共聚半个时辰,千叶方置杯而问:「聆月,妳已经想好将集境送回之法?」
这几日他早已想过,聆月愿意贸然答应雄王的条件,必定还有其他原因在背后支撑,该问的,他迟早该问。
终究是避不过,聆月面色一窒,衬了几分落寞,轻问:「千叶,你……会怪吾吗?」
金风细细拂来,她竟感几许泛寒。人皆有私心,他为日盲族,而她,却不能只是为他,更需为集境……终究他信任地交付重责于她,而她却只能还予一个抱歉的答案。从前她不晓抉择的痛苦,如今方知一二。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千叶传奇迎视她明澈的眼眸,平静道:「这不过是每一人的选择。虽然这一次,吾错看了妳。」
聆月摇首,浓睫垂下了一片阴影:「这个选择毕竟对你有影响,而吾本无此权利。」
千叶眉梢微动,目光自那玉容上掠过,抬首远望天际,眼底清澈,纯粹得犹如他的复杂,难得明白道:「聆月,妳可知当初吾为何要求这些?因为吾若没去求、没去争,不但是吾自己,甚至是你们,早就尸骨无存了。」他顿了顿,眸里覆着一抹坚锐与叹息:「人固然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却是不得不为。所以只要我的心还在,便不能死心,否则一切就白费了。」
长空闻言,暗自攥紧了拳,聆月则微微低下了头。这番话,如今她方渐渐懂得,但她这份自以为对他的好,他受不起,也只能受了。
聆月轻咬着唇,心绪翻涌,知多言无益,只能转话道:「再过不久,还有一次天阳正照七星的机会,如果能让离魂弓在驭弓台以祭血之法射出,便能发挥极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