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容僵在脸上,骇然四顾,才发现他们穿的竟都是家丁的衣饰。显然是老将们当年安置于府的亲兵,如今又带进宫来。

“父皇,这是何意?!”皇帝嘶声问道。刚才还是和风细雨,怎么突然变为大动干戈?

太上皇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神愈见凌厉,但语气并不激烈,依旧和缓:“你当年端给我那碗毒菌汤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还是记起来了!可恨自己一时大意,心存侥幸,竟然着了他的道!

注视着儿子悔恨交加的眼神,太上皇淡淡说道:“知子莫若父。你怕非议,喜欢玩些自以为高明的伎俩,遇事又喜欢往好的一面去想。我怎会不知该如何让你进殿。”

皇帝恨恨瞪着他,“但你毕竟也曾栽在我手里!”

“在我意识到自己中毒的那一刻,我就给自己埋下了一条后路。”太上皇轻声说道:“还记得那个毒咒么?我说若你敢对皇室血脉下毒手,必定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那时你弟弟已遭了你的毒手,但我知道他还有个孩子在外面。前天我清醒后,有人告诉我,那孩子依旧活着。”

太上皇突然笑了起来:“你表面心狠手辣,却往往临阵慌张,一句毒咒,就吓得你畏首畏尾那么多年。你,真是半点没长进——当年你以为我快死的时候,质问我为何不将皇位传与身为长子的你,反而要传给你弟弟。这,就是答案——你是个懦夫,无能的懦夫。”

“不对——不对!如果这只是你的拖延保命之计,那为何我真的——真的没有孩子?”

太上皇笑得愈发从容,如果贾敬或冯紫英在场,一定恍然大悟,谢公公那种似乎洞悉一切的笑容,是从何处学来。

“记得我踢翻案榻时撕下的那块缎子么?为父在宫中住了大半辈子,岂会连个体察上意的心腹都没有?在你菜里掺上棉籽油,吃上一段时日,咒言当然应验。”

皇帝终于明白过来,想到这些年自己求神问道,敬佛拜祖的种种行为,只觉荒谬可笑之极:“缎子——断子绝孙!好个体察上意,好个心腹!”

太上皇火上浇油般说道:“不是他好,是你太蠢。”

皇帝被激得满面通红:“不要以为你赢了!现在是我的天下,满朝文武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他们还会敬服你?一旦消息传出,群臣逼宫,你依旧得放掉我!”

闻言,太上皇退了一步。他以为这是退让,不禁大喜。可那抹笑意尚未浮上唇角,便见太上皇视线投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自以为聪明,实则愚笨不堪。子弑父,下犯上,天理不容!若你我身份易地而处,你这番话或许管用。但你是我儿子,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

说罢,太上皇微一扬手,那群武士立马举刀在手,一步一步向皇帝逼近。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皇帝连连摇头,面现惊恐之色,语无伦次道:“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我毕竟是你儿子!”

“你残杀手足,弑君杀父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人子?为人兄?我今日了结了你,也算给你留几分体面,免得日后再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现眼。”太上皇语气满是憎恶,抽身便走。

“不——父皇,不要走!饶过儿臣,饶过儿臣!”

皇帝绝望的叫声中,太上皇忽然回过头来。他以为父亲终究舍不下骨肉,却听太上皇说道:“对了,那个私生子的谎话,是你这辈子最蹩脚的计谋,我真是耻于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这一次,太上皇不再回头。

步出大殿,待里面惨叫声停止,嗅着空中飘来的血腥味,太上皇向早已退到殿外的老臣子们缓缓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诸卿以为,谁堪执掌这江山神器?”

大臣们将头压低,一时诺诺。太上皇亦不催问,只吩咐道:“无君无父之狂徒,以庶人礼葬之。”

“是。”早就侍立于殿外的谢公公欠了欠身子,恭声答应。

待谢公公走到夹道,一名样貌平平的年轻太监迎了过来,小声说道:“师傅,都完事儿了吧?”

“咱们的事儿已经完了。”谢公公笑道,“小醇子,回头给你请功领赏。”

小醇子身后探出个光头来,合什念佛:“阿弥陀佛,贫僧也该回府了。”

“哈哈,焦老二,我看你这法师装得挺像那么回事,要不就别还俗了,继续做下去如何?”

“咳咳,其实小人信奉的是三清。”

这或许是本朝最为迅速的一次政变。太上皇出其不意,打蛇七寸。直到尘埃落定后的几个时辰,后宫尚有人不知已然改天换日。

皇帝设在寢殿内的祭供之物,被当成诅咒太上皇早日驾崩的证据。虽然有乾清宫的近侍疑惑,为何那块写了佛号的牌位、比前几日刚搬过来时要大一些,上面的名字也不一样。原本该是司子嗣的菩萨,现在却成了专司阴邪之事的五通神。但他们自身难保,自然也不敢质疑。

而那名新皇子,更是被当成皇帝的主要罪证。

太上皇再度上朝那日,不是没有大胆的臣子询问为何未经有司便处置了皇帝,却听太上皇说道:“弑君杀父,浑淆皇室血脉。此等丧心病狂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何需兴师动众!”

伴着太上皇掷地有声的话语,许多人忽然记起,当年太上皇性情何等直爽暴烈。再者,这确是板上钉钉之事,诸般证据公之于众,众人自然而然也就哑了声音。一片附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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