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吵醒你,有话要跟你说,能不能到楼下来一下?”
“……”
由于是被妈妈从最深沉的睡眠中叫醒,涉一开始没有办法掌握情况。
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妈妈带到楼下时,父亲还在客厅里,坐在刚刚那张沙发上。瞬间,涉有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然而,时钟却指着零时四十分。确实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
……干嘛这么晚了才把人叫醒?到底是什么事?
涉瘫坐在沙发上,脑袋仍然一片模糊,这时父亲开口了。
“对不起,你睡啦?”
这家伙在讲什么?瞬间,涉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然而,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同时发现到屋子里不寻常的气息。母亲的双眼像刚哭过一样红肿,而父亲的脸上尽是疲惫。
玻璃桌上放着一张薄薄的纸。母亲开口了。
“是这样的,爸爸和妈妈……”
——接着妈妈说出了涉一向害怕听到,却又不断告诉自己事情还没那么糟,而努力排出脑海中的话。
他们终于决定各自生活了。这栋房子留给妈妈,爸爸要搬到公司附近的公寓去。他们要涉在这个星期之内决定跟谁住。
“……”
涉失神地看着他们两人。他的思绪因为这段太过陈腐的决定而停止了思考。
然而,一股猛烈的愤怒随即从心底涌现。
……这算什么?这种事明天早上再说就可以了,何必把人吵醒?两人难得的一致共识,竟然是用在这件事上 。
事实上,他们一向都只考虑到自己。说什么各自生活?以前不早就各过各的了?
我又能跟谁?留在这里,妈妈一定会跟恋人同居;跟爸爸走,也得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
父母都瘫靠在沙发上,等着涉的回答。两人都一脸憔悴,带着阴郁的目光看着涉。夫妻真是一体啊!看着父母,涉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心头涌起一股可笑的念头。
“哈哈哈……”
父母见状瞪大了眼睛。
“哈哈……”
涉瞬间沉默了,然后用高亢但愤怒的颤抖声音,口沫横飞地说道:
“难不成你们今天一整天都在商量这件事?然后好不容易做了决定,晚上就顺势把消息告诉儿子,然后明天各自去过你们的新生活?这样就了断了吗?就好像什么事都不曾有过?”
两人愕然地看着涉。因为以前涉总是顺从而乖巧,因为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话,没有表现过寂寞的样子,所以他们没想到儿子会反弹。
你们也许很好,但我呢?
我想对你们说的是……
(不是说过会在家里待一阵子吗?我有那么多事情想跟你们说的!)
可是涉说出口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
“你们现在谈离婚,那我怎么办? w大的特别推甄,也把家庭环境列入评估范围啊!你们在想什么?别开玩笑了!”
——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些。然而涉却停不下来。
“看到儿子就要儿子念书,说的跟做的根本是两码子事!你们要外遇或离婚、再婚都无所谓,就是别绊住我!”
涉说完就上了二楼。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只是……我……
胸口一阵混乱,痛苦得快窒息了。明知莫可奈何,可是却又割舍不掉。
时间是不会倒流的。家人共聚的温馨时刻、曾经说过的话部收不回来了。
什么部不再想了,只希望有人能温柔地对自己,只想要有人陪自己,给自己无条件的爱。
涉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将记亿的号码显示出来。贵广帮他输进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可是涉从来没有打过。
涉几次按了键,想约贵广出来,但是最后又总是切断,把电话丢在床上。
“在我高中结业之前,不要太常见面吧!”
当初这样提议的是涉。他的说法是“我想集中精神念书”,然而真正的理由,是不想造成贵广的负担。只是这样而已。
……贵广是个正经八百的人,不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男的,还有,我跟他的学生同年纪一事,肯定也困扰着他。只要我毕业了,至少可以减轻他一点烦恼。所以姑且忍耐吧!
现在不能见父母,因为自己一定会说出伤人的话。
也不能见贵广,因为一定会造成他的负担。
涉爬上床,压抑住浅浅的呼吸,忍住心头的痛。他咬着指头,按捺住寂寞。
涉虽然不善言词,不够机伶,但这是他对重要的人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爱。
不知道父母是如何解读涉昨晚泣血般的抗议,第二天早上,妈妈对涉说:
“昨天晚上页的对不起,其实我们在你升上三年级之前就讨论过了……”
父亲也小心翼翼地说道。
“青陵一定比我们想像中的难念吧?推甄是很重视平常分数的。……关于离婚的事,就延到你升学之后再谈。对不起,对你说了影响你情绪的话。”
涉垂着眼睛,默默地打开玄关的门。失去后才知道,这个一无所有的家,是他最后可以安居的地方啊!
来到大马路上,干涩的风吹起了制服的领带。涉走在平常走的路上,抬头望着高高的天空,已经有一阵子没剪的浏海覆在眼睛上。
(好想去看海……)
在月台上等列车时,涉突然这样想。以前从来没有跷过课,所以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