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鸿剑到达了最高处,稍一停顿便落了下去。这本该是极快的过程,在薛帆眼中却仿佛被放慢了一样,他仿佛可以看到剑身的每一处细纹,剑柄处的每一条细穗。
就在此时,空中跃起一道窈窕的身影,轻巧地一抄,便将青鸿剑握在手中,待那人落下,薛帆才看清她的眉目——竟是去而复返的妙舞!心下不由大叹:终究还是天意啊!
“妙舞!”念怀悠的声音中藏不住惊喜,薛帆才知他不知何时与其他二人已到了沉羽潭边。又不知他对刚才的情形看去多少呢?
妙舞落下,言凤诩便又来抢,她只得将剑抛给念怀悠。
念怀悠跃起将剑牢牢接住。此时,却猝不及防地从斜刺里射出一颗石子,正打中他手腕筋部。念怀悠手一麻,竟松了去。青鸿剑便直落了下去。
“扑通……”
这一声仿佛落到了所有人心里,皆是震动,表情却各有不同。
待反应过来,那剑最后一点剑穗便也已不再了,只剩下悠悠晃动着的绿波,最后也归于平静。
“你们现在可是满意了?”同样的话却是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念怀悠与言凤诩互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去。
言凤诩见此情形,也是无法,只得走了。燕红霏便也跟着去了。
妙舞见念怀悠与薛帆两人似有些话要说的样子,也识相地悄悄离去。
两人隔了许久,也未曾开口。
又过了一会,念怀悠突然转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里?”
“我想独自静一静,可好?”
“你终究还是要走?”
念怀悠顿了一顿,微侧过身,缓道:“你不是这样希望的吗?”
“当然不是!”薛帆急道:“怀悠,你向来心思缜密,识人知心莫有能及者,可你却说错了一件事。”
“哦?”
“你曾说,我根本谁都不爱,我爱的至始至终只有自己;你曾说,我的痛苦不是来自你对我的欺瞒与背叛,而是来自你被伤害的自尊。可是,你错了,我若重视的只有我的自尊,又何苦一而再的来让你伤害?你想知我到底爱你的什么吗,我若说,我只爱你这张脸又如何?你当如何?你希望我说些什么?”薛帆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念怀悠便退一步,再想退时,已被薛帆捉住了手腕。
“我若说,我也不知自己爱你何处,你又当如何?”薛帆语气渐渐放缓:“怀悠,我也并不知以你相貌才情如何能爱上我?”
“你莫要太小看了自己……”
“你叫我莫要小看了自己,你又可曾给我这信心?”
“我……”念怀悠竟是一时无话可说。
薛帆将他搂在怀里:“我有时竟不知对你来说,是我重要,还是悠然重要,你倒告诉我呀。”
“你……你这是强人所难。”
“你也是强人所难。”
“父亲他从来不曾看过我一眼,他眼中只有悠然一个,莫说是我,其他任何人只怕他也不放在眼里;同样,对悠然来说,青冥也好,我也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就是这样自私的人,枉你为他做了多少,却从来也不放在心上,若非我是念无愁之子,看他会否样,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之人也只一个,我为悠然,不过尽义、尽孝,为着一个承诺。若为那人,你说我又为着什么?”念怀悠看着他,眼中无限情意。
“既是如此,你也再不要多番算计。”
念怀悠一笑:“你竟别似怕了我一样。这次再相遇后,我哪次不是对你剖心剖腹的,不过你总不愿信我。”
薛帆想想也知是自己太过多疑,不过该问的事还是要问清楚:“那你说,红霏他又怎会来?你又怎么和他定下这计算计着言凤诩?”
“你脑子倒转得快。”念怀悠语似嗔怪,却全无这样表情:“两年前,我拿到青鸿剑后,燕红霏就修书来说明了言凤诩之事,要我帮着安抚他。燕红霏虽对他有真情在,但你也该知他性情,又怎是会明明白白说出来的人?两人便一直有不少误会。再者,就算两人心意相通,燕红霏也决不会为着言凤诩一人而置燕子楼数百人于危险当中,自然想着要与我合作瞒着言凤诩。我当时想此事对镜湖宫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便答应了,毕竟和燕子楼对抗,便不论输赢,也必定会是两败俱伤,对我们两人来说,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
薛帆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来竟是如此,我就想他当初对我的态度为何那么奇怪。”竟还让他着实感动了一番,此时想想,真觉有些不值。
两人又细述彼此情意,一番坦诚相见,冰释前嫌,浓情蜜意,自不待言。
只是当初那枚石子究竟是何人所发?
尾声
喜庆的锣鼓声浸润在漫天的爆竹的烟雾中,湿湿润润的,闷在江南小镇特有的水气中,使人胸口有些堵。
新郎略有些佝偻的身躯也仿佛浸在这水墨画中一般,氤氲成迷蒙的一片,分不清楚。连漫天飞舞的红色也似乎浸透了水一样,让人觉得有些粘稠。
在司仪干涩喑哑的声音中,赵子恒缓缓将新娘的盖头揭开。
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十二年前,在念无愁的婚礼上,那突兀闯入的一袭白衫,那白衣胜雪下的芙蓉如面柳如眉,那悠悠痴缠的眼光似乎是望着自己,还有那嘴角一抹浅浅的讥讽的笑——你在笑什么呢,悠然?
你可满意了,悠然?
你还好吗?
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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