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最隐蔽的院落曾经是苏家老爷苏长鹤的住处,现在已经被重新收拾了出来,作为苏锦的院子。虽然这么做有些对逝者不敬的意味,可苏家大少爷却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同时无声地向所有人宣布,这苏府,从今以后,是他苏锦的。而所有人,只有一个主人,就是自己。
推门而入,“还在算账?”云颜看着书桌前蹙着眉头的苏锦。“理出个总数,才好讨债。”苏锦向后靠在椅背上,神色阴冷地看着云颜,“四十万两,自从爹开始生病,四十万两已经凭空消失了,苏家一年也不过赚的个七八十万两。”用手背掩着嘴笑了一下,云颜觉得此刻的苏锦活像一个被人偷了糖人的七岁孩子,“你爹常说,钱其实是这世间最没有价值的物件,如果他看见你这样,定会后悔,把这偌大的家业留给你,让你每天气恼烦忧。”提到已经去世的爹,苏锦的心情总是有点复杂,他望向窗外。这个院落里,苏长鹤命人把所有的花草树木拔干净,只留一株桃树,正好对着窗外。微一抬头就可看见娇艳粉嫩的满树桃花。
随着苏锦的目光,云颜也看向那株几乎和苏锦一样年纪的桃树,“你娘,最喜欢的,就是桃花。”她的语气竟然有些欣喜,仿佛看到那株桃树,就看见了那一袭红色的衣衫的主人在树下拈花微笑。“爹是很爱娘的,可是他不说,虽然我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了,可还是能感觉到。”苏锦对云颜说,“娘呢,是否也爱爹?”云颜收回了绵长的目光,伸手轻抚了一下苏锦的额头,半晌,说道,“你爹有很多事都不说,比如他也爱你。”苏锦低下头,这时,他才真正地像一个刚失去父亲不久的孩子,“云姨,我知道。”
苏府的老爷苏长鹤的头七刚刚过去没几天,虽然素缟蜡烛什么的都撤掉了,少爷也下令不用再穿白披麻了。可整个苏府还是沉浸在丧礼的气氛里,所以一路上路上仆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绣心和莺儿,跟着那个名为秋霜的清秀丫鬟,到了下等丫鬟们的专门住所,这里是不许男子进入的,单独一个大院子,里面有许多相同样式的简单房间。“粗使丫鬟和随侍的丫鬟都住在这个院子里。粗使丫鬟一般都是四个人一间屋子,以后若你们机灵能干,被主子看上,做了贴身丫鬟,就能住进主子的院子里。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了”秋霜把她们领着进了编号辛已的房间,“你们两个就住这里,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会有人安排你们的活。”
交代了一些杂事之后秋霜走了,绣心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倒也不粗陋,在不经意处还偷着那么股细致的劲儿,看来苏府却是对下人是不错的。这屋子另外两个床铺看来是住着人的,旁边的桌子上有平常用的物件。另外两张床上崭新的被褥整齐,不曾被人拆开过。莺儿突然对绣心说,“小姐你看,这里还有衣服。”果然,没有主人的床铺的桌边有两个包袱,打开是几套平常人家姑娘穿的应季衣服。
虽然在驿站,张管事替她们找了两套流民的衣物,暂时换掉了身上的已经不成样子的锦衣,可也没有第二套换洗的了,现在看到苏府连换洗衣物都准备了,不由地暗自咂舌,那个云夫人真是想得周到。莺儿拿着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小姐,还挺合身的呢,你也快试一试啊。”绣心看着莺儿那么高兴,也露出一个微笑,“以后,别小姐小姐的叫了,叫我绣心就可以了。”莺儿停下了比划的手,有些惶恐,“莺儿不敢。”绣心走到她身边,亲昵地摸了摸莺儿的头,“傻丫头,我们名分上是丫鬟小姐,你觉得我可曾把你当丫鬟对待过?”莺儿忙使劲摇了摇头,“没有,小姐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待的,这个莺儿知道。”绣心有些气结,“那还小姐啊,叫绣心。”莺儿小声地叫了一声,觉得不习惯,可怜兮兮地看着绣心。“没事,慢慢会习惯的。”
正说着,房间门让人推开了,进来一个衣衫朴素的丫头,看起来应该是和绣心她们同住之人。“哎呀,你们就是新来的?我叫画眉”自称画眉的丫头很是热情,绣心笑着回答,“我叫许绣心,这是我妹妹莺儿。”画眉仔细看了看绣心,她肤色细腻,气质温婉,笑容可亲又有一股气势,浑然不似使唤丫头,便问,“你以前没做过丫鬟吧,怎么看都不像?”绣心微微一笑,“家逢变故,无奈卖身为奴,我和莺儿初来苏府,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应。”画眉为人热心而无城府,立刻接到,“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们同住一屋,自然应该互相照应的,叫名字便是了。”看画眉是个十分容易相处之人,绣心和莺儿都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不会因为是新来的而被欺负。不知道屋内住着的另一个人是怎样的性子,要是也像画眉一样好相处就好了。
在画眉热情地介绍下,绣心和莺儿总算对这个行事有些怪异的苏府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苏府的老爷刚刚病逝不久,现在是苏家大少爷苏锦当家,苏老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苏老爷和原配夫人生的,不过原配夫人在少爷很小之时就过世了,像她们这些年轻的丫头,连大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苏老爷的小儿子是他和在原配夫人过世之后娶的妾生的,那个妾姓王,被称为二夫人,据说以前身份低微。二少爷叫苏慎,体弱多病,有些懦弱,但还算是和蔼可亲,不似大少爷那般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