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都是机械地重复着,并无半点不同。
灵魂仿佛处于游离状态,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那脸上僵硬的表情,呆滞的目光,以及那死人一般的脸色。
他记得那天自己从训练室回来,因为太过疲惫以至于找错了屋子,就那样莽莽撞撞地逮住一间房间冲了进去,而就是这一误闯,让他看到了自己并不十分想见到的一个人。
一身白大褂的凯瑟琳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在看到有人闯进来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慌,左手上握着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也差点洒了出来。
女人连忙拿瓶塞把玻璃瓶口堵上,将整个瓶子揣进兜里,然后这才抬起头,眼神不善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少年。
“呃,对不起,我走错了……”纲吉以为自己打扰到对方的正事儿,连忙鞠躬道歉。
凯瑟琳却是正眼也没瞅他,她理了理散落在肩上的一缕碎发,抬脚就走。
却在与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少年低低的怯懦的声音:“请问,里包恩……他现在怎么样了?”
少年曾经听到过扫地的阿姨们在窃窃私语,说凯瑟琳总去那个地方看一个新近关进来的俊帅的男人。
凯瑟琳停住了脚步,她微微侧头,翘起那丰满的红唇:“你是问他的哪个方面?”
“他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那样的憔悴吗?”少年仰起那双浸润了满满的殷切与忧郁的眼眸看着凯瑟琳。
“原来你也会良心发现关心他的身体了,不要忘了,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凯瑟琳冷哼一声,她看了一眼少年灰白的脸色,顿了下,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少了你的打扰再加上我的贴心照顾,里包恩他自然会恢复健康。”女人说这话时,眼里掠过一种悲戚的神色,她像是为了确证什么似的,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没错,里包恩他会没事的。”
纲吉却是没有注意到女人神色的些许异样,他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一点,没再说话。
良久,见纲吉不再发问,凯瑟琳有些不耐:“问完了?”她挑挑眉,“我的时间可有限得很呢。”
“请、请您告诉我最后一个问题,”纲吉连忙问道,却在张口的时候吞吐起来:“里包恩他……有没有……他有没有提起过我?”说完,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满脸的紧张。
凯瑟琳静静地看着少年好一会儿,骤然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里包恩怎么可能会提起你呢,你还真是天真。我恐怕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他从来也没有提到过你,一刻也不曾。”
凯瑟琳撂下这句话,转身迈步就走。
泽田纲吉看着女人的背影,木然地扶着门框,缓缓地蹲了下来。
日子如白开水般淌过,苍白而无味。恍惚间他记得山间表扬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连那个和自己同姓的高高在上的男人,都对自己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他甚至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可笑的话——这些人居然说自己很有天赋,是继承家族的优秀人选!
他忍不住地当着那个男人的面笑了起来——那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第一次开怀大笑,那样张狂的不可遏止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办公室响起,让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天赋?!他这个连走路都会摔倒的废柴居然被说有天赋?
真不知道这些人的眼神出了什么问题!
他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冰凉的空气钻进胃里,使他不住地打起了嗝。
旁边站着的黑衣男人连忙端过来一杯水,他仰头一口而尽,水顺着唇角滴下来,流进他的颈窝里,他这才止住了笑声。
然后便是一脸漠然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无所谓了,说他有天赋也好,说他笨的出奇也好,于他而言,都不再有什么分别。
他一脸认真地垂下头作出认真听从训导的样子,思绪却飞到很远。
训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跟在山间的身后时,他才恍惚记得,那个男人似乎让自己跟随山间去参加什么肃清敌对家族的战斗。
在基地待的这半年多里,泽田纲吉隐约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家族是做什么的了。枪击和打斗的训练、偶尔有伤员被抬回来、偶尔听到泽田□□和山间在谈什么隐秘的大生意——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充满了邪恶的组织。
他不禁感到深深的滑稽感。
明明是一个没有什么道德标准的黑手党,却拿满口的仁义道德指责他人。
同样是杀手,他们又有什么权力指责里包恩,有什么权力主宰里包恩的生死?
即便里包恩错杀了这个家族曾经的继承人。
即便这个继承人是他的母亲……
泽田纲吉下意识得抚了抚自己胳膊上的伤痕。
那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训练的时候留下的伤。
不仅胳膊上,肩膀上、背上、腹部、腿上,到处都布满了伤痕。有的仅仅是摔伤的淤青,有的却是不小心被利剑划过的伤痕。
被逼迫进行训练的恼火,摔得满身是伤的疼痛,长久坚持的忍耐。
他现在对里包恩不曾跟他提过的、自己未曾参与的那些过往感同身受。
纵然里包恩对他说出了那样的话,纵然时隔半年每每想起时仍然刀割般的心痛。
他也认为,里包恩当初绝不是怀着残忍、虐杀的心态杀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