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摸炕上有些凉了,还让丫鬟又添了些碳进去,然后自己就又坐上床去看书。
赵致礼醒来是在下午未时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翻个身,不由就卷着被子从炕上摔了下去,季衡依然是靠坐在床上看书的,眼看着他摔下了炕,想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于是只好盯着赵致礼看。
但是赵致礼还在地上又躺了一阵子,才伸手胡乱将自己裹着的被子掀开了,人也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茫然四顾,似乎是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当看到床上正憋着笑的季衡时,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昨晚跑到季衡家里来了,还在他家吃了晚饭然后睡下了。
季衡盯着乱着头发傻里傻气的赵世子,忍着笑道,“世子殿下,地上凉,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赵致礼哼了一声,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被子也捡起来扔上炕,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你就看着我摔呢?”
季衡无辜地道,“我是想提醒你来着,但还没发出声音,你已经掉下去了。”
赵致礼也没穿鞋子,就赤着脚走到季衡床边去,坐上床沿,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是前朝史书,“你怎么一大早起来就看书。这过节也不放松一些。”
季衡笑道,“世子殿下,你看一看那里的自鸣钟,这是什么时辰了,还一大早呢。”
赵致礼惊讶地去看床边不远一个矮柜子上的小西洋自鸣钟,看到已经下午未时了,不由就一惊,“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季衡道,“你定然是太累了,这样睡一觉精神好了就好,饿了吧,我让人端些吃的来,你可是早饭午饭都没吃。”
赵致礼在季衡面前总会觉得很轻松,一时十分感动,道,“嗯,的确是饿了。”
季衡叫了荔枝进来,让她去厨房里给赵致礼端饭菜来,又问,“母亲和七郎还没有回吗?”
有赵致礼在,荔枝也并不扭捏,爽爽快快地笑着说,“还没呢,说不得是想给表少爷看亲才耽误了时辰也说不定。”
季衡一怔,“有这事?”
荔枝道,“也是猜测,只是之前有听到太太和上门来作客的刘家奶奶在说这事。”
季衡不由道,“母亲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
荔枝诧异了,“太太怎么会和你说,你比表少爷还小呢。”
说着,又呵呵笑了,飞快跑了,大约是觉得季衡这么小,对看亲一事却这么敏感,即使季衡从小老成,在这种事情上的好奇倒是孩子气。
却不知季衡根本就不是好奇,而是十分在意。
季衡听了荔枝那话,不由沉吟起来,心想许七郎年岁并不算大,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看亲,这其实并不算好事,现在朝中本就不稳,谁知道现在定了亲,之后对方家里会不会受到朝局波动的牵连,再说,皇帝已经对他家和他舅舅家里的事情介怀起来了,他母亲要是再在现在给许七郎攀个高亲,那皇帝心里还不知要怎么想,等再稳一些了再为他看门好亲比现在不知要好哪里去了。再说,娶妻娶贤,高门第的女子也不一定好。
季衡像个一心为孩子打算的家长,正思考着,没想到一转过头,就对上了披头散发而且只穿着里衣也不怕冷的赵世子正皱眉一脸凄然。
季衡不知道睡了一觉明明精神有所好转的赵致礼怎么又变成了昨天那个模样,就伸手拍了一下赵致礼的胳膊,“这是怎么了?让人进来伺候你洗漱穿衣吧。”
赵致礼沉重地叹了一声,居然一时并没有回答。
他刚刚听到说给许七郎看亲,就又想到了杨钦萱,其实,他对杨钦萱根本没有什么感情,自己为什么会介怀杨钦萱的死这事,他也不明白,大约是觉得对不住她,在大婚之夜里对她厌恶冷淡,之后因为两人都傲气十足,更是没有妥协过……
赵致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面颊,对季衡突然说道,“你昨天问是谁过世了,是我的正妻死了,她自己割了手腕,又放了火。昨天下午才将她葬下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万分疲惫和茫然,季衡听后,不由十分惊诧,说起来,他从没有见过赵致礼的这个正妻。但是从她对小灵仙的狠毒和刁蛮知道,她绝对不是个善良的人。
季衡没有体会过丧妻丧子之痛,所以,他并不太理解赵致礼,但他看得出赵致礼此时正十分难受。
他只能轻叹了一声,“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不知为何,一向十分硬气的赵致礼,在季衡这再普通不过的礼节之词前,他突然之间就眼眶一热,眼泪就滑出了眼眶,他几乎是哽咽地说道,“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但是从没想过看她死。之前我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本是可以指责我的,但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也因为这事非常伤心。人生在世,为何总有这么多难处,她生来也是郡主,为何死了,却是这样一副光景,家中并不允许为她大办丧事,只是以平民的丧礼下葬了,她是除夕就走了,但至今,家中还没有放出她过世的消息……”
季衡其实觉得杨钦萱死了比活着要好多了,皇帝心里少了一根刺,赵家里肯定也松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用再受苦了,再说,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死亡,但显然,是不能这样和赵致礼说的。
赵致礼是个男人,虽然他不爱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