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岳离宫的一众弟子却并未继续往前走。

她们在丛山峻岭之中穿行许久,刚回到自己的地盘,自然要清理整顿一番,精神抖擞的回到门派里头去。

况且岳离宫所在的山头高耸入云,她们就是硬要走,也要走上一天。寻常弟子回山,往往天未亮就出发行走,直到夜里才能到达门派。一行人若是这时候往上走,只怕半夜也到不了。

这一行弟子众多,客栈里空余的房间不足。

寻常在客栈里头住下的,大多是负责采买的弟子,身份比眼前这些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弟子不知低了多少。客栈里原本住着的几个弟子当下让出几间天字房,让一行人分派。

几个弟子便聚在一起,商量着谁与谁且住在一间。

洪绡听得她们为大师姐分了一间天字房,一个弟子走到马车前头,恭恭谨谨地请大师姐移驾。

可马车里头静悄悄地,并无半分回应。

一个女子道:“大师姐大抵是不愿理我们了,留下一间房,她也不会去住。”

另一名女子年长些,正色道:“大师姐始终是大师姐,她的房间仍是要留出来。”

洪绡听得好笑,这些大派弟子,又与乡野小城中的市侩有什么分别?口头说得好听,做出一副谦逊恭谨的模样,暗地里却也各自怀着争权夺利的龌龊心思,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们的行止更加讲究体面一些。

洪绡的面上露出讥嘲的神情,着实有些碍眼,几个瞧见的弟子心中不悦,也沉了脸去瞧她。只是终究碍着脸面,没有闹出动静来。

当那几人将目光落到相思身上时,洪绡出声道:“相思和我一同住,不劳诸位姑娘费心。”

满室哗然。

江湖中人,于礼教大防并不十分看重,可男女之间的情感,总归是有些含蓄遮掩的。看洪绡与相思之间的模样,也不像是夫妻,既是未成亲的青年男女,如洪绡这般大庭广众的坦然说出来同住一间的话语,可就是十足的不要脸了。

相思还不曾从洪绡的肩头下来,她将下巴尖搁在洪绡的肩头,在洪绡耳畔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抵是今日的洪绡模样有些迥异从前,令相思心中颇有种犹在梦中的恍惚,应允的声音也有些软软怯怯,浑不见初见时那故作严肃的派头。这样的相思让洪绡差些又笑出来,她勾着嘴角,心情甚是开朗,两轮眼弯儿都透着光亮:“在下住在地三号房,姑娘们若是不放心,只管在外头守着,我们逃不出去的。”

相思和洪绡贴得那样紧,几个人也没有法子。总不能冲上前去,硬生生将这瞧来十分热切的小情侣分隔开罢。那样的情形实在太过粗暴,也着实有些不好看。

况这一路上,她们看得分明,洪绡的脚步虚浮,也不像是内力高深之人。这一行人都是门派里的精英弟子,还能让她一个人逃了不成?

洪绡负着相思入了客房。

地字客房比天字客房小了不少,只有一张屏风分隔了屋内屋外,外头堪堪能放一张四方小桌。洪绡穿过屏风,将相思放在床沿,半蹲着身子,伸手去勾她脚踝之间的细链。

那链子非金非铁,也瞧不出是什么材质,闪着褐红色的光泽。

洪绡的手指轻轻触着那细链,沿着一头滑行,链子的尽头,是一个圆环,绕着相思的脚踝,牢牢实实地箍着她。

相思的肌肤细腻娇嫩,一路给箍着,早已磨破了皮,袜上透出斑斑血迹。

洪绡的心里满满的尽是心酸与自责,这样的伤势虽小,可她看着相思那样乖巧的模样,便会觉得比自己遍体鳞伤还要难过。

这感触和面对着一丈红不同,全然不同。

在一丈红跟前,洪绡只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不论怎样任性,那一袭红衣总会恰巧地出现在她面前,好似无所不能一般。那时候洪绡从未去思考,也无需去思考太多的东西,只需闭着眼睛,一个劲的往前头闯。

可相思不同,她还很稚嫩,尽管已经出落得极为出色了,却终究少了一丈红的历练与心计,弱小了许多。洪绡不得不以一种长者的心态,去为她思量。可她也绝非需要师长时时扶持的稚鸟,反倒是成为洪绡危难之中足以依凭的帮手。

洪绡久久不语,相思却以为她为这铁链费心,因而道:“这链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我用青丝索也划不断。”

青丝索是一种蛊蚕吐的细丝,又用各式的药材温养,端的是坚韧无匹。一丈红从前就费心做了一段儿,在手腕上松垮垮地绕了三四圈。相思先前与葵娘伪装的神机门弟子打斗时,用来缚住窗格的,就是青丝索。

倘若灌上内力,青丝索也未必不能当作一件锋利的奇兵。只是短短的一段青丝索,所耗费的心力巨大,且这细索用在比斗里头使起来,又多有不便,因此大多时候,一丈红都是弃之不用的。

洪绡却摇摇头,仔细地在那镣铐上摸索了一阵,才终于发现,这脚镣虽然甚是精巧,接缝之处也难以瞧清,可在脚镣与锁链连接之处,有一处极细的锁孔。

床前的踏板有些低矮,不便于观测,洪绡索性顺势盘膝在相思脚旁坐下,执起她的一只脚观察。

相思浑身僵硬,羞窘得脸也红透了。

洪绡的手掌好似烙铁一般,烫得她心尖儿都要烧灼起来。浑身的气力也给这虚无之火烧得干净,哪怕将双手撑在身后,也有一种浑不受力的虚弱。

洪绡已经被这镣铐的机巧吸引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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