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后敬停轻易摆脱了身后跟着的追杀者,那两人也并没有多纠缠于他。清渡河上的乌篷船纷纷靠岸,盖着邬蓬帽蓑衣的渔人们拉着绳子收船,敬停站在渡口一声不发地随着轻度河岸走回家。夕阳下河光如水龙吟泛白,砖瓦房巷子中摇着拨浪鼓,扎着冲天辫的孩童逐一被大人叫回家吃饭,相信不久后天便会变黑。寻龙港的妇人们会将灯笼高挂起,四周和中央河岸上的船只1Ψ2∠3d┐i点逐渐变少,弄堂里叮叮当当地热闹起来。
“噗嘶噗嘶。” 有奇怪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噗嘶,噗嘶。”忽然一个身影从侧面的大坝扑上来准确地落在敬停跟前三步,是吉。
“小敬停小停停” 吉插着口袋在土路上大笑。敬停一低头才发现吉的膝盖上都是土沙和血,敬停嗤笑了几声把背包里的一盒装满各式各样创口贴拿了出来。
“别动。” 敬停正准备给吉的膝盖贴创口贴,谁知道吉居然一脚踢向他肩膀。
“操你……老子自己来就得了。”
敬停一脸不悦地把那盒创口贴推给吉,“嘴巴放干净点!”
吉撇撇嘴一瘸一拐地蹬脚。“这是之前在树林里划的,真倒霉,然后又跳进前溪才赶上了最后一班轮船。” 天色渐晚,四周除了鸟叫声外没什幺人,两人并肩走在河道上。
“你来之前嗑药了?” 敬停皱眉道,总结的吉今天有些不正常地兴奋。
“嗑药?呵?”吉摇摇头, “你这词用得对吗?兴奋剂!只是兴奋剂不是毒品!”
敬停无话可说,吉快走两步走在他跟前,“我得走了,还与人约好了。” 敬停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与谁,吉就一蹦一蹦地跑到了前方泥泞道,敬停大声吆喝到,“等下!你把这盒伤药拿走!”
敬停把伤药盒高抛,吉向上一跳在空中接到了盒子,笑得耀眼,“谢。” 说话便快速走掉了消失在街角边处。
“……”
敬停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转头完巷子里走去。他最好在天完全黑前回到家,天黑后不一定有船夫搭他回家。
半砖水深寻龙港,朱笼明翠寻常夜。莫问渡夫夜将时,月昏港中无船渡。
“哥,你回来啦?!” 远房的三岁小表妹兴奋地在敬停进二重门时,蹦上了他的身上,敬停被她都逗笑了。老嬷欢快地招敬停进了堂。敬停只能勉强靠着二门的灯笼看清前院,每块石砖的纹路都让他熟悉不已,敬停一只手搂着多动的小表妹不让她掉下。
“老嬷,爷爷呢?”
“老爷子已经睡下来,你没提前讲要回来,房间都没给你清理好。”
“不碍事,我去澡堂洗个澡就睡了。”
敬停放下眼中星光闪闪的小表妹,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从包里拿出一包糖,“今晚别吃多,不然长蛀牙。”说完便背着背包走向走廊,准备把背包放在阁楼他的房间里,去澡堂洗澡便休息了。老嬷拉着小表妹不让她天黑中到处乱跑,她老了,眼神昏花,折腾不起了。
朱楼人世替新,月光鳞光依旧。梁下兰叶芳香,檐顶碎花落衰。
敬停幼年也曾坐在阁楼里,望着窗外的河面,月色下的鳞光。那时他不曾有床沿高,那时这间房住的还是他曾祖父。一代一代,渡夫换了几批,河边嬉戏的大闺女也换了几个。敬停看见斑驳的柜子上的灰尘,便已得知母亲没有回来过。
她也不必回来。这个让她心疼的地方。敬停缓缓地抚上木头柜子,渐渐地侧头睡在了上面。寂静的夜,即使是再轻的呼吸声也能听见。他的母亲,庭院兰花花带露,凤缀遥嫁夫不得。心野辗转复难纵,后而离去故得女。故得女。敬停的眼眶被打湿。
纵少年到暮稀,寻龙港夜悄悄。儿郎归襟泪失,风拂袖月中人。
梦中人。
敬停以为他能睡个好觉,毕竟都回到了老家。他烦躁地醒来,还是半夜三更,只是他尝试再睡两次后已经不敢再歇身。敬停突然意识到了什幺,心头一跳,耳边的电音刺耳,又频率的尖叫声如同魅鬼,夜中又好似静悄悄无此声。他知道肯定有什幺麻烦,他不愿意去理会,但是心头忽然浮现这一家子人。
屋檐下还住着一家子人,嬷嬷、爷爷、小表妹。敬停太阳穴一跳一跳,他手臂上的血管也不正常地跳动。敬停强忍着不适起了身,套上衣服尽量安静地奔出阁楼。
也不管在黑夜中狂奔是否安全,敬停踩着小路石板一路跑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这是一间空旷的老房子,敬停推门跑入房内。砖瓦有些不齐,若是抬头还能看见黑蓝的夜空。敬停在屋子里站着,他还没完全从睡梦中醒来,屋子外传来许些不属于寻龙港平静的杂音,几乎完全黑暗和寂静中,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敬停意识到了什幺,他缓缓回头。空中声音爆破向他袭来,敬停反应过来后退了几步,但也没能避免细小的伤害,与他耳朵创伤。
艳丽的红,如绽放的玫瑰。倒是个美女。
那不是任何一根唇膏能模拟的效果。因为那就是血红。红似血的唇,其实就是布满血的唇。
敬停被吓懵了,看着天空中漂浮的鬼魅。一团灰气缠绕,头发凌乱眼眶惨败,若不是那气息敬停也想不到能在这再次见到她,正是不久前袭击过他的那只女鬼。存活得坚强,在众多势力追杀下还居然逃来了寻龙港。
她恶狠狠地盯着敬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