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疑不定打量她:“你……武功是怎么回事?”
贺兰雪仍不说话,面上冷汗却落得越来越凶。
卫尽倾有些怜惜望她一眼:“谢楼主可莫要再继续试探了,阿雪若忍不住动用内力,只怕顷刻间落个尸横当场的结局。本座如痛失爱妻,指不定就要做出些什么事来呢。”
贺春秋证实心中猜测,一时不由惊怒交加:“你究竟将阿雪如何了!”
“本座怎舍得将她如何?”卫尽倾柔声笑道,“只是大哥你月前委人将你的儿子送上山来,我瞧他身中双毒的模样颇为得趣,要知我身为长生殿之主,可也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够身中朝闻道与绕青丝双毒而不死呢。阿雪替你儿子解毒的办法也很是新鲜,我心下忍耐不住,便也将这两种毒同样落到阿雪的身上了。就是要看看阿雪为了救你的儿子才落得如此下场,不知大哥你又肯不肯依葫芦画瓢也救阿雪一命呢?”
贺春秋如遭雷殛,望着贺兰雪颤声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贺兰雪闭了闭眼:“……是。”
谢殷冷冷道:“为了活命就将宫主之位让给这个人?我看你是要比二十年前更加愚蠢了!”
贺春秋却忽道:“天舒呢?你将沈天舒如何了?”
卫尽倾含笑望着他:“怎的大哥到此时还不肯相信我就是沈天舒?”
贺春秋看着他的脸,目光几乎要透过他面上的那层皮渗进他骨头缝里去。
只因他脸上的那层皮与沈天舒是何等肖似,与二十年前的卫尽倾又是何等不同。
他的脸上简直找不出一丝一毫“卫尽倾”的影子。他的身上自然也找不出一丝一毫“沈天舒”的影子。
贺春秋心里寒气更甚,嘎声道:“你……”
“又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什么沈天舒,只有我,二十年来……一直是我。”卫尽倾柔声打断他话,“我二十年来窝在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整个人都快被闷得发疯了,整整二十年啊……大哥你说要怎么补偿我才好呢?一个九重天宫?不够啊,这远远不够,是以大哥你将清心小筑也给我吧,反正你的心愿不过是要和卫君歆那贱人长相厮守,我答应留下她性命给你也就是了。”
贺春秋却根本未听他说话,头疼欲裂反反复复想着某一个事实:“天舒……你是说天舒二十年前就死了?”
贺兰雪忽然瑟缩了一下。
她被卫尽倾制住以后便未问过这问题。
……她不敢。
只因明知事实如何。
“是啊。”卫尽倾轻声叹道,“我杀了他,然后剐下了他的脸皮。换了其他人我必定是不愿意的,好在沈天舒生得周正,不至于让我太过反感。我将他的脸皮镶到我自己的脸上……要说不舒服也是有的,但我想到我毕竟还有一双孩儿,他们或多或少总会继承我的面孔,沈天舒就比较可怜了,他那变态的性情,又从来没有个亲近的人,我怕他死后不出三日只怕所有人要将他长什么模样也给忘光了,我只当是可怜他好了,从此就顶着他的脸孔活在人世间。”
他自来到此地,说话的声音始终轻轻柔柔,不紧不慢,带着春风一般和悦舒缓的气息。
可每当他用这轻柔的语调多说一句话,厅内外上千人心里的寒意便要更甚一分,待他用微微含笑又怀念的声音说出“剐下他的脸皮镶在我自己脸上”,一些人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只觉胃里一阵阵的翻滚。
贺兰雪忽然从他手掌下逃脱出来,蹲在地上一阵撕心撕肺的干呕。
说不清她究竟是在干呕还是在痛哭。
而他那“一双孩儿”,贺修筠面上血迹已干涸了,一块块的凝结在脸上,倒比先前流血时更加可怖三分,更遑论这张可怖的脸在听那那段话时,上面还挂着与卫尽倾一模一样轻柔的笑意。
而卫雪卿手中不知何时都已多出几只飞镖,仍是那扔上扔下、不知何时就要扔出去的动作,就不知他想要扔的究竟是卫尽倾那张脸,还是他自己这张被迫继承卫尽倾昔年容貌五成相像的脸。
贺春秋固然一早看出卫尽倾的脸绝非易容,却又如何能想到他竟当真戴了“人皮面具”?还是……如此戴法!
不知隔了多久,他忽道:“不是的。”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注视卫尽倾那张此刻除了他根本无人去直视的脸,认认真真道,“天舒他不是变态,他也并不是没有亲近的人。天宫所有人心里都待他十分亲近,正因为亲近,了解他的习性,这才竭力不去打扰他,想要保护他,也才会……给了你可乘之机。”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沈天舒早已死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时隔二十年,在这个人终于自己揭穿自己的情形下才发现,沈天舒早已死了。
其他人呢?
贺春秋紧紧盯着卫尽倾:“天宫之中的其余人呢?”他不是谢殷,他不会以为贺兰雪是为了护住一己性命而受制于卫尽倾。
“其他人啊。”卫尽倾目光一转,忽然落在了面无表情听戏的段须眉身上,“说起来,我尚未感谢段贤侄,若非段贤侄一人一刀废了九重天宫所有护山大阵,本座即便有你姨母相助,想要一举控制天宫只怕也并非易事啊。”
段须眉仿佛没听懂一般,又重复一遍他的话:“我姨母?”
“是啊,你姨母,丹霄殿主岑江颖。”卫尽倾向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