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外整个地道一刀震碎。
卫飞卿还记得当日自己被这人这刀惊艳得连自己姓什么都险些给忘了。
后来他知晓这一刀名为断水式。
抽刀断水而水更流,恰如江海,绵绵不绝。
两人站在台上,落下擂台即分胜负,段须眉当然要出这一刀,让卫飞卿避无可避、要么认输、要么被逼退之后再认输的一刀。
整个擂台被刀光洒满,连一处空隙也找不到。
卫飞卿只能一退再退,却显见已退无可退。
这个时候他不忙寻找一线生机,却竟然开口了。
他道:“我从与你一起之后便养成一个习惯,每当你使出一刀,我便会绞尽脑汁寻找破解之法。这一刀我初见之时极其惊艳,但觉其中刀意难以化解,至某一日才顿悟到原是我想得太过复杂了。”
段芳踪与段须眉都是简单至极的人,他们的刀法也忠于一个直字,真正难以破解的并非是他们的刀,而是他们的人使出这样的刀。
说话声中,卫飞卿亦举起了刀。
“这一刀的真意是要破开周围一切障碍,意为‘扫除’,所谓的破解之法,其实只要突破‘范围’二字也就是了。”
卫飞卿的刀竖放在他自己的眼前。
一时间众人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只因他们似乎是见到、不,是感受到一层隐隐的佛光从那锋利无匹的薄刃间散发出来。
下刻他们确认这并非是眼花。
“当年恶寇所盗门派之中包含佛门,这一招乃是贺兰阙晚年之时从盗取的一门佛家武学中顿悟出来,名为‘佛法无边’。”
佛法无边。既无边界,自无范围。
卫飞卿竖刀变横刀。
一层又一层的刀意随之荡漾开去,比段须眉那一刀更轻,比段须眉那一刀更柔。
两种刀意在中途不知是相撞还是相融,轻轻柔柔的,既曼妙又慈悲,未曾伤害台上的任意一人,却在相遇的瞬间突破擂台朝着四方一涌而下。
众人反应不可谓不灵敏,擂台四方前方或坐或站之人几乎同时起身朝着后方跃去。然而后方原就挤满了人,这两厢一碰撞场面立时就狼狈起来。
但原先站在前排那些人此刻却庆幸这狼狈。
只因在他们起身往后的同时,摆放在他们原本所在位置的桌椅迎接上刀意,几乎立时被撕作一堆又一堆的碎片。
木屑尘土飞扬中众人咳嗽不断,不少人擦掉颊边冷汗,余悸未消。
他们总算明白卫飞卿适才所说全力相拼必要毁掉一整个山庄是何意,但觉这人讲话可真是……够谦逊的。
他们在此神思复杂思绪万千,台上两人却浑然无事的模样,谁也不急着出第二招。段须眉讽道:“你这佛法可真够‘慈悲’的。”
卫飞卿笑嘻嘻道:“可不就是度化了你么?”
台下众人闻言神色却愈加复杂。
这两人莫不是在调情?
若是调情,这情调也未免太凶残了点!
若说不是调情,呵呵……谁他令堂的信啊。
第166章 死生同,一诺万金重(七)
但无论两人之间如何,总归也不是旁人能够插得进去。
知晓这两人凶残属性而早早不动声色连桌带椅扶着邵剑群退到后方的卫雪卿情不自禁瞄了一眼同样若无其事站在他不远处的贺修筠。
他觉得很不能理解。
让贺修筠如鲠在喉的必定不止是台上那两人彼此有情,必定还有那两人相处之时默契天成旁若无人的亲昵姿态,哪怕是作为朋友,对于贺修筠想必也是够碍眼的。而他不能理解的是之前退往后院时卫飞卿分明已给出足够的台阶,贺修筠为何却不顺势而下离开这地方,非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继续留在此看台上那两人。
说到底,卫雪卿心里对贺修筠终究还是有一份怜惜之情的。
台上卫飞卿已道:“此番由我出招好了。”
段须眉自是由他。
微微阖目,卫飞卿缓缓举起了手中薄刃。
“当年天宫第四任宫主贺兰仪急流勇退,舍弃了天宫数十年来在江湖之中博得的无上威名而退往金顶山,在那处重建天宫。而贺兰仪做了这一件事,深感他救天宫于危难之中,上对得起历代祖先,下不负儿郎子孙,多年心结得解,心里自又是一番开阔景象,他便在成天山顶悟出这一招,名唤‘海阔天空’。”
说到此,卫飞卿手中蓄势待发的斩夜刀猛然一记直劈。
这一刀很直,很猛,很霸道,带着仿佛是要破空或者填海的一往无前的恢弘气势。
直到这一刀现出身影,众人才发现他们理解中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根本就是个天大的误会。贺兰仪不是终于放开怀抱是以风轻云淡了,而是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劈山填海了。
一刀过后,万物斩尽,得见海阔天空。
意境与段须眉先前那一招断水式可说全然相反。
当段须眉施展宥于范围的断水式之时,卫飞卿以跨越范围的一刀破之。
而当卫飞卿施展出这气象万千的一招,段须眉可会反其道而行,在海未阔、天未空之前便趁机斩断那气势以为破招?
段须眉……当然不会。
段须眉从来不是个懂得退避、迂回以及躲闪他人锋芒的人。
敌弱时他强。
敌强时他更强。
而比起弱小的敌人,他自然更一百个欢迎强敌。
他毫不犹豫就斩出了更为强悍、强势、强大无匹的一刀。
斩天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