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猜测倒并非太离奇。毕竟九重天宫这等地方,确已过了以人数论高低的境地。
卫飞卿双目微微发亮:“会不会这些石像展现出的阵法,也正是真实的九重天宫每殿由真人所布置的阵法?咱们一层层下去,不但能看清每座宫殿有多少石像,也可从这些石像推测真正的天宫构成,若能看清每一殿阵法走势,得空时亦能慢慢寻摸破解之法。”
段须眉皱眉看他:“你要知道这些作甚?”
“你又知道你或者我,有朝一日就不会与九重天宫对上了?”卫飞卿白他一眼,“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即便咱们当真此后都不会与之有所交集,能够将天宫阵法解读一二,总也是好的。”
他话虽如此说,但段须眉心知他自明了贺兰春身份,对有朝一日可能与天宫遇上之事当真已上心了。
也不知为何,段须眉并不愿太过拂他心意。
两人便当真从太霄殿一路下到最下的神霄殿,观看每一殿石像阵法。
见他老神在在模样,段须眉不由问道:“你能所有阵法走势?”
卫飞卿头也不抬道:“你不是武学奇才?自然你记阵法,我记人数。”
……
卫飞卿拍了拍他肩膀:“身为天下无双的刺客,你应替你义父将关山月这名号发扬光大,须得有即便入了九重天宫也必能来去自如的实力与信心。”
……
段须眉真想卸了他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
这巍峨浩大的地宫之中长明灯、夜明珠等照明之物无数,两人身处其中,难以分辨昼夜,好在卫飞卿身上尚余有干粮,两人不至饿晕在其中。
只是段须眉不知第几次想要扒开卫飞卿衣服看看他随身到底携带了多少东西。
待到将九座宫殿全部走遍,卫飞卿推测至少已过了两日。此刻两人立在宫殿最底层,与顶端那两扇空落落的青铜门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这般看去已只剩些许影子。卫飞卿不由叹道:“从最上方的入口到地穴,又从地穴到青铜门入口,再到此处,若这一整座山体当真由九重天宫昔年人为凿空而未垮塌,这其中涉及到的远不止人力与财力。九重天宫底蕴,看来是比咱们想象中更为深厚许多。”
段须眉亦看一圈周围,摇了摇头道:“想来并非人力施为,这山峰应当原本就有这奇特的地貌,这才被选作天宫旧址。”
他说这话反倒更有道理。卫飞卿颔了颔首:“那也很了不起了,此间所有山峰岩壁,想来都曾被人为加固。”
段须眉闻言心中一动:“上方地穴之中,那两边铁索想必原是巩固山体之物,后来才被贺兰春改造成牢笼。”
卫飞卿有些惊奇看他一眼:“看来你心情不错,竟有闲心来想这些与你无关之事。”
……
段须眉干脆地往前行去。
卫飞卿连忙跟上:“你可是去寻找出路?你想到咱们该如何出去没有?”
段须眉全不理会他,卫飞卿倒也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只因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段须眉所走之路正是他这一路所寻思的出路,不由问道:“奇哉怪哉,我只当你默记那几处阵法已耗尽心神,你是何时想到出路要从此处走?”
段须眉讽道:“不是你说的么,我又不傻。”
他自然不傻。
是以他自来到迷雾峰一路登顶,始终在默记整座山峰形貌高低。若他所料不错,他们只要直直顺着地宫底部唯一的大道行出去,那便是唯一的出口——
两人自大道尽头的溪流穿过,终于得见亮光之时,段须眉重又拿出他那根绳索,两人抓着绳索来到溪流尽头的两边都只能各站一人的平台之上,乍眼一看,卫飞卿便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这般。”
溪流的尽头并非真的尽头,而是陡然形成下落的飞瀑。而两人站立的地方,就是万丈悬崖中间地段唯一能落脚之地。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入眼尽是无尽丛林。正如二人心中所揣测,从最上方入口一直到地宫出口,一路不但往下,亦是不断在牵长。而到了与青铜门直直相对的地宫彼端,已然抵到迷雾峰、或说整个明幽山的背面,而这座山峰背面再无可攀登之处,乃是笔直的悬崖。
卫飞卿苦笑道:“你那绳索可够长?这下咱们是要攀上去,又或者顺路爬下去?”无论哪一种,想来都够他二人喝一壶的。
段须眉却不答,自腰间抽出一支通体为青玉所制的短笛。
那短笛个头小,又别在他外衣之内,卫飞卿直到他此刻拿出来,这才注意到此物,不由讶道:“段兄亦通音律?莫非见此地风景独好,此生怕只逛这一回,因而想要吹奏一曲以为纪念?”
段须眉算是明白了,卫飞卿此人乍看翩翩风度如芝兰玉树,言语得当,进退有度,直让人如沐春风,可他一旦自以为与人熟识,那满口浑话真是张口即来,全不带过脑子。
想明白这一节,他越发懒得理他,将青玉笛置于口间,度一口内力吹奏出声。笛音清越,似一瞬间就能穿越这重重的山岩障碍。
卫飞卿立时闭上了嘴。
他当日初至大明山,听卫雪卿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当日甚为他琴音惊艳。然而此刻他再听段须眉吹奏,但觉无论是卫雪卿也好,又或者他望岳楼中一干抚弄丝竹音律的高手,到底只是人间弄弦罢了。而此时落入他耳中的笛音,婉转处一咏三叠,高亢时恍入云霄,叫他一瞬明了何谓“此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