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馨冲佩儿使了个眼色,小丫头眼珠子一转,掀开车帘一角回道:“是长宁侯家的马车,我家小姐现有急事必须出趟城,烦请各位通融通融。”
领头的提过灯盏,确认车上纹饰确为长宁侯家无误,凝眉思忖了一会,撤回长矛行礼:“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长宁侯家千金,还望赎罪。”
“哼哼,知道就好,那还不快些将路让开。”
“这……”那人面露难色,“眼下正是宵禁,若无圣上旨意,谁也不能擅自出门随意走动,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况且我们这刚收到消息,说有贼人夜闯东厂提督府,遇见任何可疑人等都不可放过。外头不安全,程姑娘还是快些回府为上。”
商弋的动作倒是够快的,冷汗涔涔从林鸾手心淌出,脑海里闪过好些说辞,可却没有一个顶用的,看了看言澈越加苍白的面庞,她的心又被提上了嗓子眼。
怎么办?今晚必须出城,薛大夫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若是只有她一个人,硬闯出城并无多大问题,可还要多背上一个比她高出好些的大男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今正直多事之秋,姑娘您也别责怪小的无礼,敢问这马车上,是否还载了别人?”
林鸾忽觉脑中轰然作响,下意识抓起那柄匕首,斜眼警觉着车外动静。
佩儿怔愣了片刻,心虚地瞅了瞅身后,跳下马车叉腰嚷道:“放肆!这话岂是能乱说的!敢污我家小姐名声,仔细我回头告诉我家老爷,这就摘了你脑袋!”
“佩儿,莫要无礼。”清泠的声音自车帘子后头传来,听不出半点不悦,“各位官爷也是职责在身,例行公事罢了。”
守城的如释重负,长长松出一口气,刚想开口谢上两句,就听里头说道。
“车上除了我,的确还有旁人。”程合馨笑着斜了眼林鸾,瞧见她握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心中大快,掀起帘子补充道,“上头还坐着我家远房姑母,她老人家岁数大了,不方便见外人,还请各位多担待担待。”
朦胧月光下,美人笑靥如玉,守城校尉双眼发亮,咽了咽口水,低头傻笑。
“近日寒气颇盛,老家那头传来消息,说她老人家的小孙子惹了大病,她得紧赶着回去见最后一面,这才犯了宵禁。”程合馨拿帕子摁了摁眼角,柔弱样子谁见犹怜。
林鸾惊叹之余,垂着胸口粗起嗓门,也跟着哭了几声,将耳朵贴到车壁上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这……”那人犹豫得看了看同伴,同伴低头假装不知。
“官爷您放心,这事儿是我父亲亲自交托的,只是事发突然,他没法及时向皇上求来旨意,事后一定补上,定不会叫你们吃亏。”程合馨抓紧时机,嫣然笑道。
见他们默不作声,仍旧没有放行的意思,她又开口补充道:“不如我同你们去立个字据,也好让你们跟上面有个交代,至于我这姑母……人命关天,各位也是有家眷的人,将心比心,还望各位通融。”
“……行!”那人咬牙应下。
“谢过这位大哥。”
明媚笑容好似一缕杨柳风掠过一池春水,叫他一阵晕眩,挠着头不好意思回视。
“谢谢。”就在程合馨预备下车的时候,林鸾郑重向她行礼,压低声音谢道。
程合馨并没有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笑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道:“他曾救我一命,现在,两清了。”
话音刚落,倩影就消失在了晃悠悠的车帘处。隔着车壁,林鸾听见外头客气的寒暄声,腹中百感交集,恍惚间回想起那日红梅树下明艳而又高傲的女子,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窃喜。
世间纵有七情六欲,唯情爱二字最是叫人不能自已。落花有意却又怎抵那流水无情,比起程合馨,她又是何等幸运。
“姑母保重,恕合馨只能送到这里了,这接下来的路,您可一定要担心。”
车轱辘重新转动,小银铃低低唱起歌谣,向着城外驶去。
清冽空气闯入车厢内,林鸾深深吸上一口,将言澈的手裹进自己掌心,就像他平时待她那样,越攥越紧,用自己的体温替他驱走些许寒意。
长夜漫漫,前途未卜,在黎明到来前,她自当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三种颜色……突然想起了高中时看得的一首诗,
出自叶芝的《偷走的孩子》
走吧,人间的孩子,
与一个精灵手拉着手,
向着荒野与河流,
这个世界哭声太多,
你不懂。
唉,有钱可以为所欲为,没钱就只能瞎感慨了。
☆、枕戈待
冷月如霜,山林无声。
小苍山木屋里,幽冷清辉流淌在木床边,少年兀自沉沉昏睡,浑然不知窗外寒风霜降。面容如玉雕,像是心灵手巧的工匠精心雕琢出的隽秀曲线,只是独少了那一份张扬狷狂的生机。
满室漆黑间,林鸾坐在他身旁,一双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双手发颤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将脸埋在他手心蹭了又蹭,想要寻出曾经的温暖。
夜已深,外头忽而下起小雨,偶有几滴被斜风吹入窗中,落在她脸上,惊起一身毛栗子。薛伯伯的话语犹如咒魇,同这冷雨一道敲在她心头,叫她不安。
“唉,这小子身上的毒啊,原本拔起来不难,可就因他不省心!中毒后还强自运功动武,致使毒火攻心。小老儿我拼尽毕生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