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俩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穆国栋突发了脑卒中,也就是俗称的中风。医生已经通过开颅手术清除了动脉血栓,重建了畸形的血管,但今后的恢复情况暂时还不乐观,很有可能会半身不遂。
穆瑾的妈妈王开兰一直抹眼泪,穆瑾就守在旁边反复地安慰她,冉云素不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对医院有着天然的恐惧感,就是在医院这种看似明晃晃的走廊和病房里,她送走了母亲冉薇,又告别了健康的自己。
冉云素一直觉得,那种明晃晃的白炽灯其实都是假象,下面有那么多光芒无法触及的地方,那些地方黑暗无比,又阴又冷,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逃离出来。她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赶忙握紧手中的拐杖,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再添乱了,她不应该总成为别人的麻烦。
“你不舒服吗?脸色很差。”
冉云素听见方晋的声音,勉强地睁开眼睛,“才六点,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早一点不堵车。”方晋跟穆家的母女俩打了招呼,递了一包早餐给穆瑾,“你们保重身体,自己别倒下了才能照顾亲人,钱的事情如果不够请不要客气。”
王开兰拉着方晋的手千恩万谢。穆家二老都是从市环卫所退休下来的临时工,身体一直不大好,穆国栋患有高血压长期服药,而王开兰的风湿性关节炎也常常折磨得她坐立不安。
两人辛辛苦苦地供着唯一的女儿读上了大学,家里就没什么积蓄了。当初穆瑾立志学医也是因为父母的身体不好,但此时她觉得自己在医学院呆了八年,又进了鲸市最牛的人民医院,遇到这种时刻还是相当地无助。
方晋对穆瑾说,“我先把小冉送回家,她熬了一夜脸色很差。”
因为冉云素车祸的关系,穆瑾一直对方氏兄妹态度冷漠,如今对方借钱给她救命,她便有了一种拿人手短的自卑感,“方总,那谢谢你了,素素容易低血糖,麻烦你提醒她吃一点甜食。”
撑了一夜的冉云素两腿发软,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觉有些颤抖,方晋揽着她的肩膀扶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如果不是倚靠在他身上,冉云素觉得自己分分钟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方晋扶着她走出住院楼,冉云素不经意抬头,便看到了停车场里的那辆银灰色兰博基尼。她没有记住烈风的车牌号码,但她直觉这辆车就是他的,烈风也来医院了吗?
“怎么了?”
“没什么。”冉云素收回视线,随着方晋坐到他的奥迪a8里。
“这里有一杯甜豆浆和两只奶黄包,我会开稳一点,你慢慢吃。”方晋将一个快餐袋递给她。
“那你呢?”
“我不饿,而且,我也不会随时晕倒。”
冉云素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她不客气地打开袋子咬着奶黄包,豆浆很甜,一定是特意多加了糖的。“谢谢。”
车子驶上主路,早高峰渐渐到来,有一点拥堵,所以开得不快。
转弯的时候,冉云素从观后镜里看到了银灰色兰博基尼的身影,正隔着两个车位跟在他们后面。她心里一惊,难道刚才烈风是在车里的,那她靠在方晋身边的一幕被他看到了?
这种模样嚣张的跑车出现在路上总会很惹眼,路边行人时不时就有朝这边驻足观望的。冉云素也偷偷在观后镜中瞄着那辆车,它一直不急不缓地跟在奥迪的后面,像一只很有耐心的猎豹。
“那辆车不错,你喜欢吗?”方晋大概是看出来冉云素对兰博基尼的关注,转头对她说。
“不喜欢。”她把吸管塞进嘴里,老老实实地收回视线。
方晋笑了笑,“艾米说昨天有辆兰博基尼来过画廊,你认识车子的主人吗?”
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都像大猫,明明知道了昨天这辆车来过画廊,还载她离开,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中学时候的一个同学。”
方晋没再调侃她,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直到方晋将她送到家里。
“方总,您早上还有约,我就不请您进去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
冉云素看见那辆兰博基尼就停在街对面的临时路边车位,司机始终不曾露面。她撑着拐杖缓缓上了台阶,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刚要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沉缓的脚步声,“早。”
烈风穿得很亲民,翻毛靴、牛仔裤,上身是耐克最普通的运动款黑色羽绒服,他甚至连墨镜和帽子都没戴,高身长腿的,站在那里十分招人。
“不请我进去吗?”
“你先在这里等下!”冉云素丢下这句话,转身关门进屋。她必须把她的hris藏起来,做好这一切,她才好整以暇地重新打开门,冲他低声说了句,“请进。”
烈风双手插兜地迈进屋里,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你整理房间的速度倒是够快,还是有什么……怕我看到的东西?”
冉云素找了一双拖鞋给他,然后径自地走去卫生间梳洗。一夜未眠使得她脸色格外苍白暗淡,拿起穆瑾粉盒的那一刻,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从来不化妆的,这又是打算扮给谁看?一秒钟后,她还是决定继续素颜出镜。
烈风已经在客厅里参观了一圈,这房子看起来还不错,里面布置得十分小女生,温馨的暖色调,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墙壁上的油画《两生花》应该就是出自冉云素之手,美丽女孩和她自己的影子沉默以对,像是在做着心灵上的交流,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