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必须办好。
在思绪更进一步深入西方军这个议题之前,安洁莉帕不得不将会让她分心的事物排除掉。于是她略显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司机,以眼神告知对方别再一个劲儿地偷瞄她的胸部。车内空调故障已经够恼人,比平常多解两个钮釦也差不多是她的底限。她承认自己几乎不在她人面前露出乳沟,若天气真的热成这样,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既然不是刻意引诱两手应该好好放在方向盘上的司机小姐,真的、真的、真的很希望对方别一直分心在她身上了。
这种让人感到害臊的目光,再加上时而浮现在脑海的某人面容……不管怎么想都会很不妙。
安洁莉帕面带红润望看侧窗。
必须排除掉的事物还有一桩。
可是,不管她多么努力,胸口还是越来越紧张,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热。
「呼……」
忍耐、忍耐。
要是在这边失态就不好了。
安洁莉帕微微地皱起眉头,在一片乾燥如沙漠般的炽热中,按捺住绿泉的诱惑。
§
她在黑暗中默默哭泣。
早在眼泪流尽以前,喉咙便已哭喊到枯竭。即使如此,悲伤的情绪一点也没减少。
巨大到令黑色花园枯萎凋谢的悲伤,不断地、不断地自胸口涌现。
苟延残喘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痛到好想抛下一切。
可是……她不能死。
最后这朵不讨喜的花儿,是心爱的她在生命的尽头所留下的遗产。
为了达成那个人的遗愿……就算再怎么痛苦,她都会活下去。
「玛尔克森的臭猪,给我起来!」
脖子好痛。
脸好痛。
脸好痛。
「妳马上就会后悔,当初为何不跟着妳的狗人一起下地狱!」
胸口好痛。
肚子好痛。
胸口好痛。
「莫莉,把她抓好!」
肚子好痛。
好想吐。
私处好痛。
好痛……
「把她眼罩拿掉!别在那边畏畏缩缩的,快做!」
黑暗被夺走的那一刻,眼皮带着微黏的触感迎向白花花的朦胧。映入眼帘的是迅速逼近的拳头。
鼻子的地方发出短促、沉重的「喀」一声,炽热迅速向四周散开,眼睛、鼻子、嘴巴到牙齿在热度升上来以前,就先痛到她忍不住张口哀叫。
乾黏的喉咙只发得出沙哑的低鸣,没了泪水的眼眶乾红成一片,鼻子与嘴里的血味很快地瀰漫开来。
她痛苦地垂着头,全身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身后的士兵很努力地将她固定成站姿,好让眼前愤怒的同伴狠狠发洩一番。
「妳这该死的杂种!」
灼热感丝毫未减,她的下巴就被身后那人举了起来。髮丝被汗与血黏得满脸都是,黑色与黑色的狭缝间仍是一片雾白,只有在挨打前一刻才看得清楚,向着眼前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次「喀」的声音与炽热感集中在左眼,不像前次那种扩散到全身的疼痛感,而是尽数分布在以左眼为中心的小圆圈内。被沾血的拳头直接命中的眼眶传来令人害怕的闷痛,视线变成好像坏掉的通讯萤幕,其中一半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带有杂质的红黑色画面。
她曾经被人像这样殴打脸部,当时的施暴者并非军人,只让她左眼肿了两晚。但是这一次……
「参谋是吧……解放军的参谋是吧!」
别说是红肿了。
当深红色杂质迅速自半侧视界消失,随后降临的是不同于闷痛的恐怖。
眼睛已经……
「好好地用妳那只眼睛看着我!叫妳看着我啊!」
身后那人扶着她好让她慢慢跪下,一只手发抖着来到她右眼边,将她又髒又黏的眼皮大大地撑开。
眼球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有点冷,接着是很不舒服的酸痛。
她用仅剩的右眼看着哭泣的施暴者。
「就是妳……夺走我心爱的人……」
眼神中混杂着愤怒、悲伤与绝望的那个人……
简直……
就是未来的自己。
「我的……梅露……」
那是被巨大的悲伤彻底摧残,
「啊……啊……」
被崩溃的现实无情蹂躏,
「……啊……」
什么也不剩的……绝望的空壳。
后来肚子又挨了三……还是四下的重拳,她忍不住呕吐,酸液都卡在喉咙中间,身后那名懦弱怕事的士兵才赶紧找来军医。原本以为会就这么被打死,可是施暴者并没有继续虐打自己,而是独自呆坐在充做囚房的运输车内,双眼空洞地望着她。
「梅露……」
然后……千代缓缓闭上了右眼。
她有着一头乌溜溜的长髮、黑珍珠般的眼睛、粉白的肌肤与细致到和常人不同的五官。
对于多数人来说,黑髮黑眼是稀有可怕的存在。
对于那个人来说,则是平凡到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让那个人摸摸自己的头、拥抱自己的身体,也就值得了。
如此一来,就算被留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仍然会有面对明日的勇气吧。
§
崔荻莉上校面向被日射映成一片金黄的巨大城墙伸了个懒腰,再打个没啥素养的哈欠,才慢悠悠地穿起副官递上的制服。士兵们在她的营帐前布置桌椅,伙食官随后送上早餐。帐里,衣衫不整的梅玛还夹在陪寝军官之间呼呼大睡。崔荻莉多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