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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剧孟安顿停当,已经是辰末时分。程宗扬狠狠洗了把脸,然後堆起笑容,出外应酬。鸿胪寺他已经多日未曾去过,倒是敖润腾出空就去转一圈,偶尔也跑个腿,办些不大不小的差事,如今人头比他都熟。
程宗扬赶到官署,先拜见几位长官,送了些看似平常,内里却十分实在的礼物,然後又去见了自己一众手下,满面春风地嘘寒问暖。正说话间,有人前来拜访,说是城中一间专门供应木炭的店铺,眼看隆冬将至,担心各位忙于公务,顾不上家中的奉养,专门送来些炭票。钱虽然不多,但人人有份。
那些吏员心知肚明,自己这大行令的衙门,跟城中店铺的关系八杆子都打不着,要不是这位不怎么管事的主官,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想起来巴结自己这帮微末小吏。
程宗扬也不说破,只含笑把自己那一份交给敖润,让他带大伙找个地方热闹一下,便即告辞。
离开鸿胪寺,程宗扬又去了趟西邸,徐璜却不在邸中。程宗扬已经是邸中常客,稍一打听便得知宫中出了大事,昨天一名狂生上书请天子退位让贤,惹得天子勃然大怒,连夜派洛都令将那名姓眭的狂生捉拿入狱,罪名却是私入上林苑。
天子明显不想让此事闹得尽人皆知,另寻了名目将眭弘入罪,徐璜等人留在宫中,便是商量对策。
那名小黄门道:“徐公公留了话,那隻白雉,还请大行令多费心。”
程宗扬一听就头大如斗,应付了几声,便驱车离开。
四处打过照面,马车在城中兜了一圈,然後在伊墨雲的小店前停下。程宗扬装作用餐,大摇大摆进了店门,要了一个房间,然後潜入剧孟养伤的静室。
卢景已经离开,此时剧孟身边除了匡仲玉,还有一个人,却是布衣以傲王侯的大侠郭解。
程宗扬一怔,然後笑道:“郭大侠。”
郭解双手抚膝,微微向他躬身,然後又扭头看着剧孟。良久,他站起身,淡淡道:“好好养伤。我这就去杀了刘彭祖,为你报仇。”
程宗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看似木讷的郭大侠如此果决,刘彭祖身为天子近亲,堂堂诸侯王,他居然说杀就杀。
“等等!郭大侠!这事咱们再商量一下!”
“我与剧孟情同手足,人伤其一指,如断我一臂,折其一足,如残我身。如今手足俱残,体无完肤,于我痛入骨髓。此恨此仇,焉能不报!”
郭解身材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矮小,然而此时他站起身,就如同一柄可以斩山断岳的长刀,一股凛冽的雄霸之气扑面而来。程宗扬被他气势一逼,舌头竟然僵在口中。
郭解抱拳向他揖了一礼,沉声道:“多谢。”说着转过身,只迈出一步,人就到了门边。
一个人影挡在门口,秦桧叫道:“郭大侠且慢!”
郭解微一迈步,周身气劲交击,逼得秦桧连退数步。
秦桧厉声道:“郭大侠可是不想报仇了吗!”
郭解停住脚步,秦桧匆忙道:“赵王力不能缚鸡,岂是剧大侠一合之敌?剧大侠拘于小人之手,惨受荼毒,又岂是赵王一人所为?郭大侠亲自出手,自能取赵王性命,可剧大侠命悬如丝,赵王一条性命又岂能抵得上如海深仇?”
“依你之见,该如何雪恨?”
“欲报此仇,当灭其满门!自刘彭祖以下,尽皆伏诛,方消此恨!”
郭解沉默片刻,然後抱拳施礼,“郭某唐突,还请先生勿怪。”
秦桧连称不敢。
郭解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施礼之後便直接问道:“先生意欲何为?”
秦桧断然道:“吾有一策,十日之内可见分晓。”
“可否告知某家?”
秦桧看了程宗扬一眼,为难地说道:“事关主公大计,还请郭大侠见谅。”
程宗扬必须要给手下撑腰,当即道:“郭大侠尽管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郭解深深看了他一眼,“郭某便再等五日,还请先生不可食言。告辞。”
郭解离开後,程宗扬赶紧问道:“什么计策?”
秦桧苦笑着摊开手,“哪里有什么计策?属下好不容易才理出头绪,实在是害怕郭大侠一怒之下,乱了眼下的局面。”
程宗扬打量了他几眼,死奸臣一向注重风仪,仪表翩翩,气度不凡,然而此时髮鬚虽然整齐,眉眼间却颇有几分憔悴。以他的修为,几天不睡也不碍气色,短短几天就熬成这副模样,显然是绞尽心力。
“老头呢?”程宗扬记得自己是让人去找朱老头,没想到来的会是秦桧。
“侯爷无暇分身,属下听闻之後,特意赶来。”
“这毒你能解吗?”
“若是其他毒药倒是棘手。好在剧大侠中的是鸩毒、鹤顶红和断肠草。”秦桧道:“这三种毒药毒性虽烈,却是常见的毒物,不需侯爷出手,紫姑娘便能清理乾净。”
程宗扬放下心来,虽然花费偌大代价,剧孟这条命好歹算是保住了。他有些疲倦地坐下来,问道:“理清头绪了吗?”
“略有所得。”秦桧道:“天子虽然秉政,但内有太后,外有诸侯,朝有权臣,野有豪强,汉国如今是乱局,也是危局。”
说来好笑,当初看到宋国众奸盈朝,程宗扬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