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锋本质上是个很快冷淡的人,不说天x_i,ng使然,活了像他这把年头能放在心上的事已经很少了。不管是人,还是恩情、仇怨。到了像他这个地位,早就是可以不认账的了,只有陆锋点了头的,那才叫恩情,仇倒是可以随意报。而且就是没有季冬桐,陆锋晕在那个草垛里,说不定老庄他们到的还能更快一些。
这一身纱布换上次帮这崽子上的药。陆锋一码归一码,算得无比清楚。
他本来不欲和对方多做纠缠,可那双眼神太执拗,死死逼着他。陆锋和他对视一会儿,看在那双漂亮的眼睛的分上宽容地把对方的手拨开——可这么一接触,季冬桐好像触电似的颤了一下,接着猛地抓住了陆锋的手,在手心里牢牢握着。老庄眼睛一眯就要上前,被陆锋抬手止住。有一团火在季冬桐眼睛里燃烧,把那黑色的眼睛更搅得像墨,就算在中国也很少有人的眼睛能黑成这个样子。黑的愈黑,白的愈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烧灼着的莹莹然如同鬼火。季冬桐眼睛眨也不眨,根根睫毛都竖起来以表期许,也许他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陆锋却已经明白了。
他慢慢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眼神一直和季冬桐胶着,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里火焰点点黯然,寸寸熄止,动作坚定又冷漠。在陆锋彻底把手抽出来之后,季冬桐握了握空拳,头沉默着低下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引得街坊邻居议论不止。陆锋自然不用管这个,下一刻就会有人专门来摆平后事,然而在喧嚣中陆锋捂着腹部的伤口,福至心灵地往后一望。黄昏下少年形单影只,落寞凄凉,那垂着的头却又抬了起来,平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夏日的火烧云映在他的眼底,像淌开了一片执拗的血。
那是一双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眼睛。
陆锋想,他不甘心在这里。
他要走。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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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陆锋离开许久季冬桐仍在原地直挺挺地站着,嘴上的血在下巴上凝固了,结成了一片,又难受又恶心。
才从枪口下死里逃生的季军狠狠喘了一会儿,自觉失了面子里子,没了子弹威胁的那点胆子现在又回来了,一脚踹上了季冬桐的背。季冬桐被踹的一个踉跄,后边的人又用脚底板狠狠一压,就给他直接压趴在了地上。季冬桐十根手指不能在触地,只用胳膊肘撑着,承着季军要重振雄风似的毒打。幸好季军手边上也没了称手的凶器,一只胳膊都还折着,这一顿打下来季冬桐除了多了一身的淤青大大小小遍身发疼之外竟也没受太要命的伤。
夏美在季军打季冬桐的时候往往是看好戏的,因为她是后妈,自己又生不出孩子,自然不对会季冬桐有什么好脸色。刚刚那危急关头下去,对自己男人的安危放了心,虽然还存着季冬桐不接她眼神的怨怼,但季军输了她那套金首饰的账又翻上来。夏美是不敢在这关头再惹季军的,看季冬桐挨打也没了平日里看热闹的心情,y-in阳怪气地拖长了音调“哟——”了一声,大概是嘲讽季军窝里横的意思,也没久呆,径直上楼去了。
季军打累了就骂骂咧咧地出了门。他不仅要去小诊所把骨头掰正回来,还得打听打听那位是什么开头,判断一下对方再找上门的可能。他倒是不屑于盘问自家儿子,陆锋临走前拨开季冬桐手的画面他看得清清楚楚,认定季冬桐没有那个攀龙附凤的本事的同时还在恐惧中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你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人家能看得上你?受了你的好随便拍拍屁股就走而已,你以为人家稀罕你的东西?!
完全忘了这是自个儿亲儿子,心心念念全是比谁在泥潭里陷得更深,更没活出个人样。
季冬桐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人都走了,这块小地方就安静下来,足够一些情绪发酵。身上的伤口很疼,最严重的是手指,这个是季冬桐也没法处理的——何况药都在陆锋身上用完了——这可能是他糟糕的人生里迄今为止最糟糕的一笔,并且不光光是身理上所面临的绝境,心里抓挠的那股劲儿好似也透过这一通折腾一下子松了,经年怠惰都涌了上来,让人想一睡不起。季冬桐也真以脸贴地在地上趴了好一会而,但是最终,他的脊梁骨支棱起来,像是扬起的帆,竖上头的旗杆,笔直的挺立起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去用手掌抱住扫帚拖着把散落一地的玻璃碎块扫成一堆。不是谁都那么幸运有大把的时间去缅怀自己的不顺,留给季冬桐的只有这么一小点舔舐伤口的时间而已,只要他还要活下去,就要继续投入这样的生活。
直到他真正长大。
季冬桐的手指是不能耽误的,他刚刚抓着陆锋裤腰的时候其实没用力,后来把对方的手拢在手掌心里的时候才敢压上了力道。但到底也是牵动了手指,现在更后知后觉地痛起来。他出了门,在一条胡同巷子里茫然四顾,不知道可以寻求谁的帮忙。这里的人都自顾不暇,你不能随便说一个人有没有同情心,一个人自己不需要同情了才是有资格去同情别人的。
不过这时候却有人同情心泛滥了,一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