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胡乱裹着他的外袍,十分不合身。头发也乱糟糟的,藏在后头的一双眼睛机敏警惕,还有些许忐忑不安。
安长卿想着他在水里泡了半天,一边叫下人备水带他下去洗漱,一边又吩咐厨房备了姜汤,防止他生了风寒。
这小孩儿也乖,不吵不闹任凭安长卿安排,等重新洗漱收拾好,换上了一身略大的衣袍,又随着下人来拜见安长卿。
穿戴齐整后,这小孩越发显得j-i,ng致。就连左眼下的红色胎记,都没有那么刺眼了。
安长卿将他拉到身前,让他先把姜汤喝了,问他叫什么、可还有其他亲人。这孩子虽然年幼,但是看着并不蠢笨,还很有几分机灵。安长卿因此也没有将他当做寻常幼童。
小孩儿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叫余绡。又讲述了一番自己经历。
说他原本与父亲相依为命住在山中,后来父亲重病去世,去世前交代他去寻一位友人投靠。他当时年纪小,下山后人生地不熟,就遭人拐卖了。
拐卖后辗转了几个主顾,都因他故作木讷蠢笨被嫌弃。又加上他脸上生了大块胎记,渐渐无人问津,才被那大汉买回去。买他的大汉原先是耍猴戏的,本来是想找个徒弟。结果意外发现他擅长凫水和水下闭气,就想了个点子,叫他扮做鲛人模样在水缸中表演。因这杂耍新鲜,还帮着大汉赚了不少钱。
提起这个余绡便有些愤愤,嗓音脆生生道:“他不是好人,我总看到他出去赌钱,回来就打我和他媳妇。”
安长卿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要紧,他干了坏事,明日叫官兵去抓他。”
余绡闻言顿时笑出一口小白牙来。
安长卿问他:“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无处可去,可留在我身边做个小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安长卿瞧着这小孩儿投缘,加上他实在年纪小,这么把人放出去,万一再被拐了,反而白费一番功夫。想了想将军府中多张嘴也不碍事,就生出了将人留下来的心思。
果然,余绡一听眼睛就瞪大了,孩子气地连连点头:“我愿意!”
说着又反应过来,学着常府下人的模样,跪下给安长卿行了个礼,口中道:“余绡愿意伺候公子。”
安长卿被他逗得笑出声,拉他起来,顺势拍拍他的头,道:“不用在意这些虚礼,这几日也无事,你先歇着吧。”
萧止戈与常在昌商议完正事,回来就看见安长卿神色温和地跟个小孩儿说话。萧止戈眉头一跳,上前,垂眸看着小小一团的余绡:“哪来的?”
安长卿说是街上遇见的:“年纪还小,又无处可去,就先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说着又对余绡道:“这是北战王,你叫王爷就好。”
余绡骤然见到萧止戈,本能地有些畏惧,不过想想自己刚被留下,不能给公子跌份儿,就壮了胆子,脆声道:“拜见王爷。”说完还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萧止戈神情缓和了一些,叫他起来,随后便与安长卿一同去用晚膳。常在昌现在瞧着他们俩在一起就觉得眼睛疼,干脆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
……
次日一早,萧止戈与常在昌带人去边界与西蜣交涉。
西蜣与梁州交界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丘。平日里少有人烟,偶尔会有两国百姓带着货物到边界走上几回,换些对面的货物回去售卖。
然而如今,在这交界线前,却是两国陈兵,各自安营扎寨,气氛剑拔弩张。
萧止戈一马当先,孤身到阵前,沉声道:“商统领可愿一叙?”
话落,一个背负重刀的男子缓步出来。他穿一身极朴素的黑色衣裳,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高挺饱满的额头之下,是如鹰隼一般漠然专注的眼。明明一身不起眼的打扮,然而眼中凌厉和背后重刀,让谁也忽视不了。
走到阵前,他一拱手,声音沉而冷:“商阙,久仰北战王大名。”
“久仰。”萧止戈礼节性回了一句。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客气完了,萧止戈直入主题:“到何处一叙?”
商阙眉目冷然:“我家主人想见王爷一面,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待萧止戈答应,便朝西蜣营帐走去。萧止戈也不惧,长腿一迈,乌金枪背在身后,紧随他的步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了西蜣营地。
营帐之中,薛无衣等待已久。
萧止戈看见他时,眉头微挑,却没有出声。
薛无衣目光打量着他,上前一步,笑如春风:“久仰王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容,不愧是大邺战神。”
萧止戈却不套话的人,直指核心道:“区区两座翡翠矿,还不值得惊动摄政王大驾。”
薛无衣笑容更盛:“王爷果然是聪明人,我来此,是有一桩生意与王爷谈。”
萧止戈思绪一转,就想明白了梁州这点子事,西蜣明面上是争翡翠矿,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就不知道故意引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薛无衣智谋卓绝,素来有笑面狐狸之称,素来都是他让别人吃亏。如今却亲自来见他,必然是有求于他。萧止戈眯起眸子淡声道:“生意可以晚些谈,不如先将翡翠矿分清楚了?”
这两座翡翠矿,好巧不巧,大半在西蜣境内,小半在梁州境内。只是如今翡翠矿是他们发现的,萧止戈必然不会轻易退步。
“西蜣小国,又不富裕。如今又不与大邺通商,真要说起来,这翡翠在西蜣是有价无市。”<